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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

    落日余晖下,皇城连成片的鱼鳞瓦熠熠生辉。

    宝光殿内有太监在小心翼翼地更换即将燃尽的烛火。

    皇帝此刻正摆弄着面前的一盆盆栽,这是殿内唯一的绿色。

    虽是盆栽,但里面更多的是杂草,皇帝种的红豆杉显得有些营养不良,枝干羸弱。

    张让从外间进来后,挥手让殿内的人退下,这才小心翼翼的来到皇帝身边,撅着屁股低声说道。

    “陛下,范相下衙去了秦府,但呆了半刻钟不到就出来了。”

    皇帝的注意力都在盆栽中,手中拿着剪刀剪下红豆杉羸弱的枝条,神色十分平静。

    “范自珍自以为是,秦家没把他打出来已经是仁义的了。”

    张让笑着附和道:“陛下说得是,落井下石之人的确不值得人信任。”

    “他人虽然有问题,但还有些用处。”

    “且看看他这把剪刀有没有朕手中的这把剪刀锋利。”

    皇帝目光灼灼,下手快准狠的将盆栽中较粗的一根杂草剪断。

    这株杂草长得比红豆杉还高,此时却就像一棵参天大树一般倒在皇帝的剪刀下。

    张让露出深思,皇帝这是意有所指,皱眉道。

    “陛下,杂草之所以是杂草,就因为它生命力顽强,不管是钝剪刀还是快剪刀,都能剪掉。

    不连根拔起,过些时日浇些水又会长出更多杂草。”

    皇帝笑而不语,背着手说道:“传旨,着范自珍即日下江南。”

    张让急忙躬身应允。

    皇帝看向窗外,脸上露出冷冽又自信的笑容。

    ......

    翌日。

    汴梁薄雾弥漫,天空昏昏沉沉,下着绵密的小雨。

    秦方昂因为户部要跟随范自珍清查全国寺院田产,便称病在家,不想蹚这趟浑水。

    于是便在秦游身边守着。

    中午时候,阿福急匆匆的跑到秦方昂面前,兴奋地说道:“大爷,清河公主醒了。”

    秦方昂正给秦游擦拭身子,闻言手上动作一顿,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

    “来给你们公子擦身体。”

    说罢便起身朝秦政的院子走去。

    秦政也知道清河公主苏醒的消息,看见秦方昂从自己的窗前走过,便将其叫住。

    “清河公主对游儿有大恩,让老三代表秦家备些礼品去看望,不要失了礼数。”

    秦方昂拱手答应。

    另一边。

    皇帝听见清河公主苏醒的消息,眼眸灿动,当即吩咐道:“传齐使来见朕,另外把内阁、户部、兵部、工部的人都传来。”

    张让在一旁提醒道:“陛下,户部尚书卢焕称病在家!”

    皇帝皱眉,“户部侍郎呢?”

    “也称病在家。”

    皇帝脸一黑,户部尚书身体不好他知道,秦方昂正是壮年,生的什么病。

    “把秦方昂叫来。”

    “诺!!”

    ......

    兰苑。

    高姣姣醒后,就安静的坐在窗前看堂前的烟雨。

    水中荷花正红,亭亭玉立,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殿下,你身子弱,小心着凉。”

    高姣姣的侍女为窗前的她披上一件外衣,细心的叮嘱着。

    “秦府的秦游怎么样了?”高姣姣双眼无神的问道。

    “秦公子还未醒来。”

    侍女的话让高姣姣神色一黯,心里自责起来。

    毕竟,秦游出事都是因为她。

    她愣神许久,就连门口来了一个人也未察觉。

    “殿下,万大人来了。”侍女在高姣姣耳边轻声提醒。

    高姣姣这才扭头看向门口站立的万从仪。

    “殿下,臣和陈大人商量了一下,三日后由他护送殿下回中京。”

    万从仪站在门口拱手说道。

    高姣姣沉默良久,点头答应,“听你的安排。”

    万从仪看高姣姣精神不济,一双眸子也没了往日的灵动,心中越发恼怒。

    “殿下放心,臣已经修书回国,西夏将会为此付出自己的代价。”

    高姣姣不语,心里藏着心事,显得面色十分憔悴。

    万从仪见状,只好默默退下。

    三日后。

    齐国使团停在安远门外。

    副使陈伦见时日不早,便主动来到高姣姣车驾前轻声说道:“殿下,时日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再等等。”

    高姣姣的声音带着几分期盼。

    陈伦缄默了一会儿,知道高姣姣在等谁。

    整个汴梁贵族,就没有不知道高姣姣喜欢秦游的。

    陈伦也清楚秦家对这件事的态度,而且秦游至今未醒。

    自家公主殿下是等不到他的。

    “殿下,前几日臣问过秦侍郎,秦公子已有婚事。”

    这话让马车内的高姣姣神色一黯,二人注定是有缘无分。

    她认命的轻声道:“走吧!!”

    陈伦在外间拱手答应,转身带上使团离开。

    车轮滚滚向前,离汴梁高大的城池越来越远,直到在高姣姣的眼里看不清轮廓。

    “呜呜.....”

    一股莫名的委屈感突然涌向心头。

    高姣姣捂着脸哭泣,眼泪从指缝中滴落在她的罗裙上。

    她能驮着秦游一百多斤的人徒步三天三夜,双脚都磨烂了都未曾叫苦。

    可到了离去的时候,眼泪还是会不争气的往下掉。

    ......

    秦府。

    秦政和秦方昂在秦游院子里的凉亭里下围棋。

    不多时钟叔走了过来,“太爷,齐国使团走了。”

    秦政和秦方昂二人若有所思的看向秦游的房门。

    若高姣姣不是出身北齐皇室,他们也许能够接受。

    “唉,那女娃不错,可惜生错了人家。”

    秦政叹了一口气,落下一子,赢了棋局。

    秦方昂手中的棋子放入手边的棋奁(lián)中,诧异地说道:“爹,当初你的态度可是很坚决的,今天咋同情起人来了。”

    “你懂个屁,你见过哪个女娃能背着你儿子走个几天几夜,把双脚都磨烂了的。”

    “呃!!”

    秦方昂惊愕,他还真不知道这事。

    然而,凉亭里的几个人都没注意到一双眼睛正看着他们这里。

    秦游此时的神色有些不可置信。

    高姣姣竟然背着他走了几天几夜。

    这对于一个不熟悉环境的弱女子来说,是近乎不可能的事。

    但高姣姣做到了。

    这一刻,秦游心乱如麻,脑海中不断有个声音在催促他去找高姣姣。

    他看了凉亭里的几个人一眼,没有任何迟疑地从一侧的窗户翻了出去。

    没多久,阿福推开房门,看见床上没有秦游的影子,当即吓了一跳。

    “不好了,公子不见了。”

    凉亭里的秦政和秦方昂二人顿时大惊失色地起身,急忙上前去查看。

    这大白天的,一个大活人能说不见就不见?

    还没等靠近,府里的马夫便急匆匆跑来,神色慌张地说道。

    “太爷,四公子骑马离开了。”

    秦方昂黑着脸急忙说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把人给我带回来。”

    秦政在一旁摇着头苦恼道:“孽缘啊!!”

    ......

    烈日下。

    秦游骑着马在城里大道上横冲直撞,一路冲出了汴梁城。

    黄昏时刻。

    心灰意冷的高姣姣听见了侍女震惊的声音。

    “来了来了,他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