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给了我一巴掌”说着，妓夫太郎也想起了那一天的心情，一开始确实想要吓一下她，结果她哭成那样，也就不了了之。
大小姐实在是太娇气了，没办法对她做什么，而且也没有必要，眼睛都瞎了，估计是真的挺难过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还没有问，大小姐也没有说。
或许那天只是因为大小姐的眼睛不好了，所以才会不见人，才会找医师进去，没有时间来关注他的事情。
而且小梅那个样子........医师也治不了吧，就算活了下来，妹妹也不会恢复原样。
妓夫太郎的眸子又暗了暗，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又听到大小姐试探着开口了，“那个，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他就知道，这女人肯定有事找他，叹了口气，扯过她的胳膊，亲了一下她的手指，看着那双空洞的眼睛，抿了抿唇，看向她另一只手抓着的衣服上，说，“什么事”
“就是我母亲不是死了吗？”又一次提出来，心中的感觉已经少了很多，所以接下来的话也就顺理成章了，她歪了歪头，把扎到她大腿的妓夫太郎二号巴拉到一边，继续说，“然后第二天我父亲也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妓夫太郎皱了下眉，他并不知道这件事情，说起来似乎最近也没有听说镜月提过她父母，原来是死了吗，“你想做什么”
“我想知道这两件事是不是跟迎夜有关系”镜月说，“就是冬道家族现在的掌权人，我总觉得，他很奇怪”
“哪里奇怪”妓夫太郎想起了那天晚上的那个男人，眸子里盛满了对他的厌恶，他忽然开口，“欺负你了？”
“那倒没有”镜月摇了摇头，又说，“我父亲不是会殉情的人，他在我母亲还活着的时候就总是去花街.........我不信他们有那么深的感情”
这样说自己的父亲，还真是惊讶，妓夫太郎想，他还以为，不，其实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镜月的父亲都是从他母亲屋子里出来的，“你觉得你父亲不爱你母亲？”
“诶，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们这种家族，面子上过得去就好，不过要说一点感情也没有，也不至于，就算没多深的爱情，但这么多年，也应该有点亲情”镜月忽然抓住妓夫太郎的手腕，迟疑了一会儿，继续说，“我母亲以前的身子还算康健，就是这一年来，生着病断断续续，也就是迎夜来了之后”
“我有点怀疑他做了点什么，但是我没有证据”把事情说出来，心中也好受了一些，“我还是不相信我父亲会殉情，这不像他，一般情况下，他可能会难过几天，然后继续以前的生活”
“还有一件事........就是迎夜在来我家之前似乎跟青叶认识，你也见过，就是之前的那个男人”
确实没忘记，俩人蹲在墙边讨论他，妓夫太郎也想起了不喜欢的事情，垂下眼眸，还以为镜月跟人家很熟呢，原来也会怀疑他啊，他看着镜月空洞的眼睛，然后伸出了手，放在了她的脸侧，“是因为这个所以眼睛出了问题吗？”
“医师说是打击太大”镜月松了口气，没被拒绝，应该会帮助她的吧，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待在这个府里，明明是她的家，“我本来还想去找你，结果听到父亲也死了，就又晕了过去，说起来，我家的那个武士好像也死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怎么了”妓夫太郎眯着眼睛，眸中带了些寒光。
“是之前看到他的一只眼睛受伤了，急匆匆的回来，结果没过几天人就没了”镜月说，“我有些担心小梅会不会难过”
“不会”妓夫太郎说，也没有说原因，只是伸出手把她的长发散开，用梳子一下又一下的梳着，大概是方便他晚上前来，晚上来照顾的人也被打发了，大小姐完全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唇角微微勾起，看着她纤细的腰身，身后的蝴蝶结堆叠在地上，背对着他。
就算是做了什么，也不会有人过来，妓夫太郎想，完全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笨蛋一样的大小姐，“那之后.......如果发现你父母的死真的跟他有关系呢？”
镜月的手紧了紧，扯着妓夫太郎送来的那件衣服，好半天没有说话，她其实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毕竟就算知道了，也对他没什么办法，她对家族的事情一窍不通，对那个人也一点都不了解，去闹的话，也不会有人相信。
更别说这府里的下人都被换了一波了，她的身边........只剩下了身后的这个人，一个......外人，屋子里安静的有些诡异，直到妓夫太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冰冷的气息吐在她的后颈，镜月的手不免又紧了紧。
这种家伙.......怎么可能会成为她的依靠，空洞的双目看向别处，身上散发着奇异的香气，喃喃道，“帮帮我吧，妓夫太郎，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
又一次闻到了，香气，妓夫太郎恍惚了一瞬，说不出来拒绝的话，也没有拒绝的打算，毕竟只是一个人类而已，那个叫迎夜的人，打不过他，所以他甚至可以对大小姐提出一些要求，用来交换，不，不是交换，只是友好的交流而已。
“那你会给我什么”妓夫太郎的声音带着笑意，伸出手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语气慵懒，“大小姐有什么可以给我的？”
“........”完全没有考虑过，镜月想，然后顺从的靠在了他怀里，依靠着，忽然觉得妓夫太郎也不是很瘦，最起码现在，感觉被一股陌生的气息包裹了起来，独自一人生活在这个府里的不安被冲散了很多，“随便你想要什么吧........反正，也是无所谓的事”
是他想要的任何东西都无所谓的意思吗，妓夫太郎蹭了蹭她的脑袋，没有说话，因为并不在意被拿走什么，无论是谁，都是一样的，大小姐分不出来要如何对待不同的人吧，在她的眼中，现在的自己，也仍旧是一个.........普通人。
“啊，我会杀掉他的”妓夫太郎把人抱紧了，从旁边亲了亲她的脸，轻轻的，只是一下，“这个是回礼.......”
“这样就好了吗？”镜月有些疑惑，“还以为”
“以为什么”妓夫太郎轻笑一声，故意逗弄她，“我趁人之危吗？虽说确实有这个想法，但还是不愿意作为交换的东西..........感觉像是被污染了一样”
“奇怪的说辞”镜月嘟囔着，结束了对话。
..........
白日里的时候妓夫太郎不会找她，镜月也觉得有些奇怪，她坐在秋千上，一下又一下荡着，血色的长发懒懒的束了起来，旁边似乎站了一个人，抓住了她的秋千，停下来之后，抓住了她的手腕，现在快到夏天了，所以接触的太近，会有一种黏腻感。
“你什么时候买的这身衣服”迎夜的手又开始拨弄秋千两边的叶子，“很漂亮的颜色，你最近出过门吗？”
出没出过门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镜月在心里说，然后松开了抓着绳子的手，放在自己腿上说，“你处理完了事情吗？”
“嗯”迎夜看着她的脸，眯着眼睛笑了笑，说，“还没有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出去过呢”
“.........”镜月的手握紧了，听着声音仰起头，面色冷淡，“你管的太多了吧”
“又在闹脾气吗？”迎夜忽然伸手去摸她的脸，镜月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在她打过来的时候，收了回去，她打了个空，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瞅着像是只兔子，脸上仍旧带着淡淡的笑容，又快速的揉了揉她的头发，“你父母要我好好照顾你呢”
神经病........镜月在心里骂了几句，往旁边挪了挪，秋千晃动了两下，又停下，她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诶？表现得很明显吗？”迎夜的声音带着兴趣，倒是没有再试探着碰她，说起了自己的目的，“最近又吞噬了很多小家族呢.........跟青叶一起，姐姐”
有点恶心人，镜月抿了抿唇，听着他接下来的话，“所以想要姐姐嫁给青叶，我们两个家族合力，把这座城池里的其他家族也吞噬掉.......”
“........不嫁”镜月吐出了两个字，她倒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打她的主意，“你在我父母面前可是立下誓言的........”
“所以就需要姐姐主动去嫁给他嘛”迎夜的声音还带着些少年感，说出来的话像是在撒娇，但却隐藏不了话里的恶意，“姐姐........帮帮我嘛，说起来青叶也很不错呢”
拳头硬了，镜月握紧了，拧眉，第一次知道有人说话还挺腻歪人，“我不......”
“先别急着拒绝嘛”迎夜又说，“说起来冬道夫人真的好厉害呢，丈夫是那个样子，还能把家族管的井井有条，唔，虽说冬道家主也不差就是了，明明我提出了意见，这两个人却都不约而同的拒绝了，都只想着守着拥有的东西，所以，我只好想了一些办法”
“我来到这里之前，其实还有一个少年跟我一样聪明”他笑了一下，声音压低，像是开玩笑一样，“可惜被拐走了........不然你见到的可能是另一个堂弟”
“.........”原来，是这样吗，镜月没有说话，她沉默着，像是根本不知道他说了什么，迎夜满意的笑了一下，离开之前，又说，“姐姐还是考虑一下吧，不然........冬道家族的直系血脉真要消失了，对了，在嫁人之前就不要见什么奇奇怪怪的人了吧.......不然姐姐的名声一直不太好听”
等他走了，镜月低着头，揪着自己腹部的蝴蝶结，表情平静，然后又扯了扯自己的袖子，所以她才觉得，那家伙有问题吧，现在更是直白的说了出来。
是因为她是一个笨蛋，就算知道了，也没有办法，夏天的风吹过面颊，她却觉得有些冷，从小到大接触到的........没有这样子的人，所以不知道要如何对待，那家伙的野心，超出她的想象。
还有那些话.........
身上的暖意逐渐消失了，橘红色的傍晚之后，月亮悄悄挂在了枝头，扑了个空的妓夫太郎出现在了院子里，然后看到了被树丛遮挡住的那依稀可见的雪白色，走过去，样子也是呆呆的，靠着一边的秋千绳子，似乎睡着了。
他伸出手，把她抱起来，直接回了屋，刚把人放下就听到了脚步声，犹豫了一下，站在了门的后面，没有点灯，屋子里很暗，拎着食盒的小翠把食物摆上了桌，看到了做过来的镜月，她歪着头，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月光打在她的脸上，显得更加好看。
“小姐您醒了，该吃饭了”小翠说，余光中扫到了一面镜子，擦了擦自己眼睛，又看向了别处，“说起来您一到晚上就很放松呢”
“大概是因为晚上会有有趣的人来吧”镜月随口道，抓着筷子，迟疑着开口，“为什么要问这个”
“啊......没有问的意思”小翠开口，帮她盛了一碗粥，说道，“小姐开心就比什么都重要.......”
“您晚上会因为那个人害怕吗？”小翠又问。
“倒是没有”镜月笑道，“我随便说的，你还认真上了”
抓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小翠在旁边等她吃完了饭，收拾好了碗筷，低着头，就出去了，灯仍旧没有点上，门被关上，妓夫太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走到桌子前，坐在了镜月的对面，看到了她身后的镜子，镜子斜斜的对着门的位置，一目了然。
“今天怎么睡在了外面”妓夫太郎说，他的声音仍旧嘶哑，看着她像是被吓到了一样，愣住，又说，“在你的眼中，我是有趣的人吗？”
“偷听我说话”镜月笑了一下，“什么啊........”
“你不害怕我吗”妓夫太郎又问，“会在夜里潜入你的房间........”
“这个嘛.......”镜月做出思考状，“你怎么开始关注这种事情了，说出来有些难为情呢”
“笨蛋一样的大小姐”妓夫太郎看着自己的手心。
骂她做什么，镜月有些无语，想着这家伙最近的胆子实在大，甚至还会开她的玩笑，她把白天的事情告诉了他，又说，“是我想错了吗”
“应该没有想错”明明都被对方直白的说了出来，却还是在纠结，妓夫太郎想，忽然站了起来，有两把血红色的镰刀出现在了手中，然后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裤子，向前走的动作一顿，低下头，“我去杀了他”
抓着他的手慢慢松开了，大小姐说，“你真的愿意为我杀人吗？”
“啊......嗯”妓夫太郎站在她的旁边，看着地面，“你会让我去吗？”
“被抓到的话怎么办”她问。
“那就留下来”妓夫太郎没有告诉她已经变成了鬼，他想要知道她的答案，“永远留在这片土地上”
“这样啊”镜月喃喃道，“那你会讨厌我吗？”
“不会”因为我清楚的知道你是什么样子的人，愚蠢又漂亮的大小姐，空有一张脸，看不起所有人，“让我去吗？”
“嗯”她说，与她擦肩而过，带走了一阵凉风，脚步声渐远，镜月低下头，空洞的眼睛看着桌面，然后摸到了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门被打开，忽然开口，“算了吧........就当是我良心发现，不想让小梅失去哥哥”
门忽然被大力关上，妓夫太郎大步的走了过来，然后，站在镜月的面前，用镰刀的背部挑起了她的下巴，“你不想我去？”
“.........”镜月错开她的镰刀，语气淡淡，“不去的话就坐下，好好说话，不要用武器指着我”
“我用的刀背”妓夫太郎反驳，“你说不想我死”
“我没说过”镜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她只是在妓夫太郎开门的那一瞬间，良心发现了而已，没有别的意思，“就算你去，也没有什么用，我们家的武士很多，你打不过”
“不想我去.......”其实也就跟不想他死一个意思了，妓夫太郎说不上他心里是什么想法，从来没有对大小姐有任何期待，所以在听到阻止的话之后，就会觉得不可置信。
“困了”镜月说，然后看着他，意思很明显，该干活了。
妓夫太郎把柜子里的被子拿出来铺好，看着她躺进去，脱衣服的时候关上门离开了。
月亮不知何时被乌云遮挡住了，黑洞洞的夜晚，他跃上房顶，在上面蹲了一会儿，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然后露出了尖尖的牙齿。
那家伙的院子里有很多人，但是，对妓夫太郎来说，并不难，悄无声息的从大开的窗户进去，没有惊动任何人，对方正在熟睡，血红色的镰刀重新出现在手中，轻易的就将人杀掉了，甚至是只来得及因为疼痛睁开了双眼。
杀害大小姐父母的人.......已经死掉了，以后大小姐应该会恢复以前的笑容吧，他又从窗户翻了出去，走之前回了一次大小姐的院子，屋子里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亮了起来，烛火晃动着，在窗户上留下一片剪影。
“你已经知道了吗？”
是熟悉的男声，妓夫太郎站在门口，靠着墙，安静的听着。
“啊，迎夜白天的时候说了”
是.......大小姐的声音。
“告诉了，一个人，如果他能杀掉迎夜的话还好，如果杀不掉的话就很麻烦，所以拒绝了他的帮忙”
“青英.......你也参与了这件事情吗？”
“没有”青英说，“我跟他只是在以前认识，他主动找上来的，说话好听，办事也不错，就熟了起来，后来你们家要找继承人，所以就帮了他一些忙，但是，我没想到他会下手杀人”
“我也没想到”镜月双手团在袖子里，开口，“你怎么这个点来了”
“在花街呆的太晚了”青英说，“又不想回家，因为实在是太无聊了，想着你是不是也没有睡，就来看看，说起来，你对那个男人是什么想法”
“谁？”镜月语气淡淡。
“想要帮你的那个男人，那些人总是那样，稍微有一点好脸色，就会想着是不是非他不可了”青英嘲讽的笑了笑，又继续说，“他们怎么会懂贵族们的游戏........一个世界的人，才是绝配”
她没有说话，屋子里的烛火被风吹的动了一些，带着一股子血腥气，直到夜晚已经很深了，妓夫太郎也没有听到大小姐反驳的话，倒是青英起身要离开了，他忽然上了屋顶，低着头，看着走出来的男人。
“他确实很有趣........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并不会被其他的什么事情影响”她忽然开口，“贵族们的游戏其实也很无聊，你似乎忘记了，我从一开始，就跟你们不同”
“虽然本质都是无聊.........但我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区别于人的不仅仅是家世”
青英忽然笑了，懒洋洋的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所以我对你才会那么感兴趣啊........不过你能说出这种话，真虚伪.......明明大家的内心都是一样的空洞，却非要区别于我们”
“大概是吧”镜月敛下眸子，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打着一片剪影，“很久以前我就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什么都有却还是不高兴”
“随便吧”青英一边走一边说，“反正无聊的事情太多了，一件接一件混在一起，也不知道哪件事更无聊了”
一条腿从屋檐下吹落，妓夫太郎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被乌云遮挡住的月亮，在此时，重新高悬在了空中，明亮的光散满了院子，他坐了一会儿，清晰的听到大小姐熟睡的声音。
天色快亮的时候，他起身，又一次回到了花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