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无伤年少成名，是西京最年轻的飞鸿将军。
哪怕四年时间已过，他不过也才年方二四，比自己还小上一岁。
唐世凡越想便越越笃定了十分，门外那人一定是霍无伤。
正满心期待着，那黑影孑孑而立，自外面站定，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偶尔传来几声私语交谈的声音。
“你爹爹真要见我？”黑影微微弯腰，有所动作。
“是啊父亲，你快进去呀！”
“你先进去。”
阿洛：……
他虽然十分不满父亲这般受气小媳妇的模样，可也深知爹爹那爆脾气确实不好惹。
只得肩负起修护两人情感的重任，头也不回地迈进了内屋。
“爹爹，父亲他害羞不进来呢！”
阿洛嘴角弯弯，给他父亲打掩护。
唐世凡闻言微怔。
因为在他印象中，他实在拼凑不出霍无伤会害羞的模样。
“他一个大将军，有什么好害羞的。”唐世凡语调不免惊喜，没想到霍无伤还有这样一面。
倒是身边的阿洛听他爹说完上句话，整个神情都酸楚起来。
他爹爹方才所言，其实是指霍将军吗？
他在父亲身边长这么大，不是没听闻过外面那些风言风语。
那些人都说他爹爹读书时候就喜欢霍将军，逮着机会就死皮赖脸地往人家身上凑。
他原本一开始都是不信的，可后来父亲用了些手段“强娶”了爹爹回家，爹爹每日指着父亲的鼻子要痛骂上十遍不止。
再到后来，爹爹索性就不搭理父亲，常常混迹于市井，两人平时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可现在……哪怕爹爹傻成这样，竟还是张口闭口不离那个霍无伤。
那人有什么好的？
怎么能比得上父亲！
阿洛心中万分苦闷，埋头拥抱着唐世凡的窄腰。
“爹爹，父亲他是王爷，才不是什么将军。”
什……什么？
唐世凡一把推开阿洛，试图控制住将要炸开的思绪，嘴角止不住地抽搐。
“你说你父亲是谁？”
“我父亲是西京的九王爷商九丞，他也是爹爹你的夫君。”
阿洛迎面对视上他爹满脸的不可思议，说完便低垂下脑袋等待着暴风雨发作。
他父亲不进来果然是对的，以他爹爹现今的反应来看，只怕要生吞活剥了他们俩。
唐世凡心悸一瞬，浑身都是心脏狂跳不停的回声。
不会是他想的那个人吧！
可放眼望去整个西京，封号九王爷的还能有谁？？？
轰地一声，他满脑子浮现出商九丞的模样来。
商九丞，怎么会是他商九丞！！！
那个与他同窗三载的好友、梁帝最小也最不受宠的儿子！
他只觉得耳边万虫嗡鸣，天地全然崩塌。
这时，门外的脚步声渐近。
唐世凡手撑着腿，喉咙一股苦涩之味涌上来，犹有酒气。
顺着声音抬眸望去，一身黑金绣饰、量体合适的蟒袍之上，顶着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剑眉星目，丰神俊朗。
唯一变化的是眉宇间少了几分阴鸷，继而代替的是溢满的心疼和成熟感。
果然是商九丞……
只是前几日他们才见过面，他还向他直言自己想去抢婚霍无伤的计划……
怎么如今，这人竟成了他的……夫君？
唐世凡直接呆住，被脑海中这荒谬万分的想法吓得退了大半步。
那人似乎立即捕捉到了他这一动作，竟也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跟随在商九丞身后的还有一名医官，灰发长须，一脸恭敬地立于一旁，目不斜视。
阿洛一见到他父亲，脸上瞬间便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忙跑去他父亲身边，扯住他的袖子便往唐世凡这边走。
商九丞摸摸阿洛的脑袋，并未有所动作。
他自然知晓世凡对他的厌恶，哪里再敢上前刺激。
“张医官，有劳您再看看。”商九丞侧脸对身后的人说道。
“是。”张医官拱手作揖，朝二位主人家行了个礼，现场气氛极度紧张，连他也不敢大喘气。
张医官踱步走到唐世凡面前，见他一副大惊失色久久不能回神的状态，只得和声劝道：“让臣下先给您诊脉吧。”
唐世凡控制不住往商九丞那边瞥去，但仍是伸出手。
张医官本意是想让唐世凡回到榻上再进行诊脉，但见悬在半空中的胳膊，无奈只得从医箱中拿出脉枕。
两人就那样站在原地，张医官一手托举着脉枕，一手给唐世凡诊脉。
再加上外围有阿洛和商九丞密切围观，场面倒是古怪得很。
片刻之后，张医官缓缓张口：“王妃并无大碍，只是体内中的那股余毒未清，如今又受了些刺激。”
张医官顿了顿，接着补充道：“恕臣下无能，关于那余毒的危害，须得回太医院和同僚一起查阅商讨才能得知。”
方才他和商九丞在王府会客厅里，说的便是余毒这件事。
正巧赶上阿洛过来喊他父亲，顺道描述了唐世凡失忆的种种症状。
张医官也算得上是太医院里数一数二的老前辈了，只是唐世凡体内的那味余毒他确实从未见过，现下也不敢多说些什么。
“父亲，爹爹他不记得我们了。”阿洛失落地沉下脸。
商九丞默不作声，阿洛跟他说了世凡醒来后询问的那些事，他虽未在现场，却也大致了解了七八。
世凡他，当真回忆只停留在四年前了吗？
商九丞眸色微暗，四年前，那他可还记得自己对他做的那件事？
所以他在门外犹豫再三，心下担忧屋内那人，却迟迟不敢进来见他。
只是方才在门外，他清晰地听到世凡说出口的那句“他一个大将军……”
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因为根据这句话可得出，世凡的记忆应该停留在那件事之前。
这是将他当成霍无伤了吗？
商九丞心下一痛，面上不显。
……
至于唐世凡，他只听到“王妃”这两个字如雷贯耳，不偏不倚地砸中他。
难道他们两个，真那个什么了？？？
唐世凡心中似有万马奔腾疾驰而过，那种怪异的感觉说不清也道不明。
“那臣先告退。”张医官把完脉便收拾好医箱请辞。
商九丞点头示意，等张医官离开，屋内就只剩下三人，空余冷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