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方识晨和余博衍继续游玩海豚湾、珊瑚馆、海洋剧场等多个场馆及项目。
他用手机拍下许多海豚、鲨鱼、海豹以及其他神奇可爱的海洋生物，最重要的是，他已经拥有很多和余博衍的合照。
临近傍晚，方识晨电话告知李叔在公寓楼下汇合，随后坐上余博衍后座离开海洋公园。
车子已经发动，他控制不住目光流连，依依不舍。游玩一天，脚底已隐隐作痛，可心里却仍然活力十足。
黄昏下，他抱着余博衍结实有力的腰，一路轰鸣炸耳，车水马龙。他热血沸腾，仿佛在做梦——繁闹喧嚣远去，只有他们两人在公路上疾驰，直到世界尽头。
二月下旬是冬季尾巴，气温还未回升，太阳却勤快许多、阳光也变得温柔。方识晨沉浸在热血梦境，一心觉得，春天真是要来了。
晚上，方识晨陪爷爷下完棋，回到房间突发奇想，他给余博衍发送一个视频邀请，没想到对面很快接起。
他第一次和这人视频通话，既兴奋又紧张。只是看着手机里的人，莫名觉得气氛不太明朗。
余博衍独自一人在家，恢复往日的严肃冷漠。晚饭时，他接到小姨白嘉珍的电话，无非是提醒他，寒假多回他爸的庄园、多关心他爸和鸿瑞。他厌烦透顶……他憎恶余、白两家所谓的事业，即便那是犹如山海的财富。
心中闷着一股气无法发泄，他又跑去书房，面色沉静，盯着那张合照出神。
铃声响起，是方识晨打来视频电话，他长叹一口气，故意关闭房间主灯，只留两盏橘色壁灯，昏暗环境足以模糊他眼底的冰冷。
不过，方识晨还是察觉出他不高兴，想逗他开心。
“衍哥，你知道吗，我刚刚翻了我们白天拍的照片，你真的好帅啊，那些死亡角度都很帅，我真服了！”
手机里，画面昏暗，余博衍不说话，嘴角上扬的弧度若隐若现。
他一脸痴汉，继续叽喳：“衍哥，你长这么帅，完全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可不能浪费颜值，以后我要经常给你拍照，如果是我们一起合照就更好了。不过，那样会显得我平平无奇，以前我还觉得自己长得挺好的……”
余博衍听着手机里滔滔不绝、开朗鲜活，心情跟着放松了些，他慢慢起身，拿着手机离开书房。
回到卧室后，光线明亮，他已变换情绪，一张脸不再苦大仇深。下意识调整镜头角度，确实不止几分姿色，听着手机里某人不停夸赞，他第一次觉得，长得好看确实有好处。
方识晨嘴巴安上发动机，拍完马屁又接着讲述两人在海洋馆的事，余博衍一直安静倾听，时不时随着描述回忆各种场景，眼底染上笑意。
终于，对面那人不胜其烦叽喳近半小时，开始转移话题。他看看时间：九点四十，于是爬上床、盖好被子。
“对了，衍哥，刚刚和我爷爷下棋，我三局两胜！”方识晨笑得一脸得意。“要是你来我家该多好，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棋技……对了，我给你看看我的房间吧！”说完，画面转为后置摄像头。
他房间也很大，但完全不像余博衍卧室那样简约。
余博衍看着画面里各类游戏及电影海报、机器人模型、动漫手办、城市纪念品摆件、巨型拼图展示，甚至还有放置礼物专用展示柜……各类玩具、收藏可谓眼花缭乱，数不胜数。
他一边认真观看，一边听方识晨介绍，丝毫没有不耐烦，反而认为这样丰富多彩、充满活力的房间和这人很配。
等对面介绍完，时间已过十点，他虽然有点困，却没有表现出来。
突然，对面的人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捆绘本。
“小时候，陆源他妈妈每天都会给他讲睡前故事，我特别羡慕，所以我自己买了很多绘本，但我爸爸很忙，我不知道找谁讲给我听，就把它们都收起来了……衍哥，你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我给你讲故事吧，待会你睡着，我来挂断就行。”
余博衍听着动容，心里某处又闷又痒，观察对面没有异样，他顺从关掉主灯，只留下一盏台灯，然后将手机架好，缓缓躺下。
见他躺好，方识晨果然翻开绘本开始讲故事。
“从前，宁静的小镇上住着一个可爱的花猪妹妹，她最喜欢的事情是画画和唱歌。有一天，镇上来了一位音乐家，他走在街上，听见一阵悠扬欢快……”
宁静深夜，温柔动听的嗓音荡漾在手机两侧。
方识晨讲完三本之后，看向手机，里面那人闭着眼睛、神色安宁，橙色灯光下，锋利漂亮的眉骨竟让人觉得柔和。
他小心翼翼看着，不自觉屏住呼吸，仿佛害怕吵到那人。直到氧气紧缺，一阵“咚，咚，咚”将他拉回现实。
“衍哥，晚安……”他声音极其微小，接着满意挂断。
那天晚上，方识晨又做了一个梦——他变成一只小花猪，生活在小镇里，余博衍是路过的商人，将他带回大城市。从此，他们生活在别墅里，主人每天都会给他讲睡前故事……
次日一早，方识晨睡眼朦胧，迷迷糊糊中看见手机信息——“什么时候到？”
吃过午饭不久，他又收到信息，那人今日第二次主动询问：“晚上想吃什么，我准备一下食材。”
他受宠若惊，自作主张认为，如今他和余博衍一定算是亲密朋友。
他深刻意识到，那人看似冷漠孤僻、拒人千里之外，其实比谁都要细心体贴、温柔耐心。
方识晨一边“享受”，一边默默加深对那人的崇拜。
接下来几天直到春节，余博衍换着花样给他做饭。两人一起做数学题、补习英语，一起看电影、玩游戏。
不仅如此，那人还载着他去动物园、博物馆，穿梭在荣城大街小巷。
连续多日，方识晨留宿在公寓，中途想回家换身行头，对方却提议去商场购买，并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堆新鲜蔬果，小心暗示不能造成浪费。
他很喜欢和余博衍待在一起，所以没有多想，愉快答应，随后暗自窃喜、安心享受共度的假期……
明天是除夕，晚上李叔会来接方识晨回家。
他站在厨房边上，第数次看着人忙碌，沉思一会儿，克制不住好奇和担心。
“衍哥，马上过年了，你……不回家吗？”
余博衍正在将黄瓜切丝，听闻此话，手上不禁一顿，不过很快继续操作，神情一片漫不经心。
“我明天回我爸那儿，之后会去看望我外公。”
“嗯……”他松一口气，“我原本在担心，你一个人住在这儿，会不会独自过节。还想，如果你不回家，可以来我家过年。”
余博衍心弦一动，但没有表现出来。他必须回家，尽管厌烦，可这样重要的传统节日，表面功夫还得做。
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莫名喜欢在方识晨面前卖惨。
“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不回家。我爸娶的那个女人从来不喜欢我，她只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很好，背地里比陌生人还不如。以前小时候和她单独相处，她会用难听的话骂我、用指甲戳我。”
他在撒谎，虽然和汪琴的关系不好，但他是余家唯一继承人，背后又有白家支撑，汪琴是不敢对他态度恶劣的，最严重也只是阴阳怪气两句。
方识晨认真倾听，想起陆源和他后妈的关系同样剑拔弩张，丝毫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看着余博衍，他满眼只剩心疼，难以想象对方该有多么无助。
“那她没有弄伤你吧！这也太过分了，你那会儿还那么小……”
余博衍切好菜备在一旁，将手洗干净，转过身和人对视，面前的人眼睛水润莹亮，棕色瞳孔映着他的倒影。
他装作无所谓的模样，说：“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爸和我妈关系破裂后，他好像忘记还有一个儿子，不讨厌我都是万幸。我外公和我小姨也不喜欢我，他们只在乎我的身份，希望我传承他们的事业。”
这话属实夸张，他的家人、亲人对他这个唯一的儿子、孙子是存在关怀的，不过利益永远大于感情而已。
方识晨听着心都要碎了，眼眶不自觉灼热湿润，不知如何安慰。
“我小时候什么都不知道，连我妈妈去世，都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当时和我玩耍的几个小伙伴，他们都是因为我的身份不得不靠近、服从，而我也是后面才知道，他们根本不拿我当朋友，只是听从大人的命令……”他一边说，一边观察面前愈发粉红的眼眶和鼻尖。
是的，他想要方识晨拥抱他，所以故意火上浇油。
“我有时候都怀疑，人到这个世界上来有什么意义？认清一切后，我每天只是孤独和痛苦，甚至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
果然，听他如此消极，方识晨再也忍不住冲过去抱住他，嗓音哽咽。
“不是的，衍哥！即使上天为难你，他们对你不好，但是你依然好好长大了，还非常优秀、帅气！你的存在已经是无比巨大的意义！”
余博衍看着紧挨着的毛绒绒的脑袋，感受方识晨的温度，有一种目的得逞的满足。
“可是家人、亲人，没人在意我如何长大，也不在乎我是不是优秀。”
方识晨感觉自己的心碎成一片一片摔在地上，本能的将人越抱越紧。
“没关系的，从此以后，我都会在意，我们是非常好的好朋友，不是吗？以后你的身边一直会有我的陪伴，我会在意的你是不是优秀、是不是开心。”
余博衍深知他肝胆赤诚、天真善良，定不会哄骗自己。
“嗯……”
看着方识晨抱住他、为他伤心难过，他心里丝毫没有利用对方善心的愧疚，而是满足于这人对他的崇拜和关心。
他甚至恶劣地想，这人有这么多朋友，如果不利用善良和心软，他在方识晨那里可能得不到更多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