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47章 四十七 重来的机会

    裴知谦吼完就后悔了,悔得抽了自己一耳光,泪水顺势滚了下来,心情复杂。

    门口的大夫人凝着裴知谦疯魔的举止后也没有上前阻拦。

    同样,她的心也很焦灼。

    众人都在盼着十一娘醒过来。

    突然间,大殿方向传来诵经声,声音很大,传到禅房也听得十分清楚。

    床上的小女娘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子,裴司惊喜,“你醒了。”

    温言望着裴司稚嫩的面容,绑缚自己的梦境消失了,她听着诵经声,掀开被子,赤脚走下地。

    正是春日里倒春寒,裴司担心她感染风寒,拿着衣裳追了出去。

    温言如提线傀儡一般走出禅房,面朝大殿,诵经声徐徐传来,似一张网将她套住了。

    她闭上眼睛,静静听着,脑海里混乱的记忆被诵经声驱逐,她慢慢地调整呼吸。

    “温大人,你府上的女儿从未丢过,怎么找一个冒牌的女儿回来了。”

    “你不过是温家找来代替温姑娘的,与温家没有半分血缘关系。”

    “你怎么死得那么容易,我这个疯子活了这么多,这么多人想我死,我却活得好好的,果然是祸害遗千年啊。”

    裴司的声音重复在耳边响起,渐渐地,佛语叠起,将那些声音盖了过去。

    温言头疼地捂住耳朵,裴司站在一侧,紧张地看着她:“十一娘、十一娘……”

    温言蓦地抬首,裴司端方青涩的面容映入眼帘,她如同大梦初醒般望向对方。

    面前的裴司青涩,眉眼还没有长开,病弱之色,彰显少年风气。

    他笑起来,还有几分腼腆,眸色坦然,翩翩少年郎,端方矜持。

    他不是疯子裴司。

    自己也不在温家。

    自己不是温家的女儿,是裴家的十一娘!

    温言舒展眉眼,佛语激荡,荡清了脑海里不堪的记忆。

    顷刻间,温言再度昏了过去,裴司眼疾手快地抱住她,“十一娘。”

    小小的女娘歪倒在少年郎的怀中,裴司紧紧抱住她,下意识看向裴知谦:“五叔。”

    “去找住持,就说十一娘醒了。”大夫人先声夺人。

    婆子们立即朝大殿方向赶去,裴司回身将十一娘抱回房内。

    住持被请来,搭上脉搏,舒心一叹,“她既然醒来便无事,不过她心中杂念太多,偏执已深,不如寻个安静之处修身养性,方可享常人之寿。”

    裴知谦一听,不解其意,“住持,您是何意思?”

    “住持,我带着她在这里住上一段时日。”大夫人明白过来,与裴知谦使了眼色。

    裴知谦附和一声:“都听住持的。”

    住持说道:“寺内每日都会有早课晚课,闲来无事,可以去听一听。”

    “多谢住持。”裴知谦双手合十,低声道谢。

    住持由婆子们送出去,禅房内安静一瞬,裴司一直看着十一娘,双拳紧握,紧张不已。

    他忽而说:“母亲,五叔,我留下来,陪她一阵。”

    大夫人看向裴知谦。

    裴知谦问道:“会耽误你的课业吗?”

    “不会的,我让人将我书取来。”裴司摇首,紧握的双拳松开。

    他病了,十一娘默默守着他。

    这回,于情于理,他都该留下。

    裴知谦答应下来,裴司松了口气,反过来劝说他:“五叔,我与母亲在这里即可,您回府里去。旁人问起来,也好搪塞过去,此事绝对不可以声张出去。”

    方才十一娘醒来往外跑,就像被什么东西附身一般,一旦传出去,十一娘连亲事都说不上,还要被人指指点点。

    他最懂被人指点的滋味,太难受了。

    如影随形,挥之不去,就连梦中惊醒,都可以看到旁人嫌弃的眼神。

    十一娘才十岁,花苞待放,刚要享受美好的生活,不可以就这么被毁了。

    裴知谦心中有数,郑重点点头,又认真地同大夫人行礼,“大嫂恩情,小弟没齿难忘,待十一娘病愈后,小弟再同嫂子道谢。”

    大夫人也是疲惫,这时不是放松的时刻,开口宽慰道:“你谢我做甚,你当年为大郎走动,我也未曾与你说一个谢字,你如今郑重其事,显得我当年无知了。你安心离去,我自会照顾她们兄妹。”

    裴知谦感激的话堵在喉咙里,嘱咐几句要紧的,不能久待,转身下山去了。

    ****

    山中寂静,鸟鸣阵阵,曲径通幽。

    大夫人熬了几日,疲惫不堪,在婢女的搀扶下去休息了,裴司在屋里守着十一娘。

    春日里山间阴寒,裴司将炭盆挪近榻前,自己眼睛眨都不敢眨,一直注意着妹妹。

    裴司试探十一娘手腕的温度,稍微凉了,他便替她暖着。

    屋内静得落针可闻,温言徐徐睁开眼睛,目光落在低头的少年人身上,她想都未想脱口而出:“裴司。”

    无数次午夜梦回,她都想质问裴司,为何不给她下葬。

    她本已活得那么累,让她好好下葬,投胎投个好人家,他偏偏不给她投胎的机会。

    温家人算计她,她在裴府过得胆颤心惊,害怕哪里错了,就会裴司杀了。

    她怨过裴司,也恨过裴司,可在他八岁那年发病的时候,怨恨都悄然散了。

    她有了重来的机会,希望裴司也有重来的机会。

    她们都不要走原来的老路,她们有新的路要走,一帆风顺。

    裴司惊愕地抬首,眼中清明地映着小小女娘苍白的面容,平静的心湖丢入一颗石子,随即荡起圈圈涟漪。

    “十一,你醒了。”

    “你怎么在这里?”温言打量屋内的摆设,发现这里不是自己的闺房,也不是大夫人的卧房。

    这是在哪里?

    裴司扶着人坐了起来,从炉火上将水壶提起来,倒了一杯热水,一面解释:“这是寺内,你病了,住持说要你在安静的地方休养,我母亲就带你来了。你放心,住上几日就回裴家。”

    解释完后,他蓦地皱眉,想起自己的经历,又说道:“这件事没有人知道,五叔白日里刚走,你懂我的意思。”

    你没有被父母抛弃,随时都可以回到裴家回到父母身边。

    温言若有所思,没有及时回答,裴司着急道:“我也会在这里陪你,我会将你送回裴家的,十一,你相信我,五叔没有丢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