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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卿:“(笑)我还以为你生来就是疆场上的猛虎一抖不抖呢。”

    江楚:“哪能啊,真正自己带着兵往那一杵,(感慨)感觉真是不一样……”

    “现在不会了吧?府主大人那夜江上一人骇退临雄师数万,估计就是千军万马摆在眼前,你也是个淡如清风稳如江水的侯爷。”

    “现在啊……现在还是会怕。”

    “嗯?怕什么?”

    “怕自己死了,有的人就见不到了。”他放柔了声音,软下了眉眼看着昭卿说出的这句话。

    昭卿品过了味儿,面不红耳不赤,反而凑近了些,扬着些调笑嘴角,却很认真问:“你会害怕见不到我么?”

    江楚了了一笑,“不害怕。”

    “为什么?”

    “因为……千军万马也杀不了我。”江楚这没脸没皮的话手挨了昭卿一下轻拍,勾起嘴角突然问道:“你回来的路上,是不是过了趟泊州?”

    “嗯。必经之地。”

    “是不是还认识了个贪吃的丫头?”

    “(一怔)你说的是……月九?”她见江楚点了脑袋,“你认得她?”

    “她之前是我院里的贴身丫鬟,不过我拿她当亲妹妹,每天给她吃的,比给我自己吃的都好。”

    “那当初……”她谈起当年瞬间就弱了声,往后一顺便能想到后面那些种种,心情顿时又沉了下去。

    江楚发现她情绪不对劲,也知道是为什么,柔声道:“我那几年一年到头都跟我爹泡在边关,她自个儿待在府里没人陪,给我和我爹留了封信自己跑了……她没给你惹麻烦吧?”

    “嗯?啊,没有。呃,就是这丫头大半夜的钻我被窝,还……”

    “(好奇)还什么?”

    “还,抱着我睡觉,(微咬牙)跟抱着条大狗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是不是,是不是还把腿儿翘你身上,直接锁死?”这真给江楚乐得人仰马翻,他甚至能想象出尚月九抱狗似的抱昭卿睡觉的模样。这是尚月九那天缠着他没说的东西,当真新鲜。

    昭卿眉头一挑,嘴角弧度颇有危机,问道:“你怎么知道?”

    这话可让江楚笑着笑着突然垮了脸。尚月九进黎府的时候才刚刚总角,黎长洪把她当半个女儿一样照顾,让黎江楚拿她当妹妹待。

    俩人当时年纪都小,哪知道男女无别则民无廉耻的理儿,结果逢年过节回来,是寒冬腊月,可黎江楚大冬天的浑身就像个火炉般暖和,尚月九打小怕冷偏偏胆子又大,跟个老鼠似的醋溜就钻进了被窝,让黎江楚活生生成了被迫受害者。

    江楚捎捎鼻尖:“(心虚)是啊……我怎么知道……”

    昭卿看他移开眼睛眺望远处的神情,就猜了个大概——黎江楚多半是跟尚月九一张床上睡过觉。可她并不生气,谁没些年少是无知无理的过往,何况江楚拿月九当妹妹,兄妹小时候睡一张床再正常不过。

    江楚:“对了……”江楚摸出个包装精致巴掌大小的长盒递给她。昭卿接过来打开,看着里面静静躺着的白梅簪,又听江楚说:“前些年在外面一个人的时候,跟个大师学过一段时间,想着就给你刻了一个,学艺不精,你多担待些。”

    前些年就在刻了,他一直都相信还会有和她再逢的那天,破镜重圆的那天么?昭卿轻轻摩挲着,而后小心合上长盒,“(笑)看出来了……不过我喜欢。”说完又拉起江楚的手放了回去,“你好好收着它,等哪天我需要了,你用它帮我簪发。”

    他说:“好,等你哪天教会我,以后就都可以,我帮你梳发,帮你簪。”

    他们一路直到山脚下。江楚微微抬头,看着山门上那匾着的“拂雪堂”三个大字,视线下挪还能看到山门外站着的两排守卫。

    江楚:“就送你到这吧。”

    昭卿转过身来看着他:“不是要讨杯茶水吗?”

    “(笑)我只是想陪你多会儿。”

    她淡淡一笑,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贵府的几只燕子还在山上做客,要我上去叫他们来见见主子么?”

    “(浅笑)不必了,让他们奔波一路,也辛苦了。劳你招待他们,回头请你吃饭。”

    “府主大人说话算话么?”

    “算。”

    昭卿笑了笑,摆了摆手,“那,我上去了……”她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看了眼江楚,“你那日在军营里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真的吗?”

    江楚:“我永远爱你。”这不是问句,而是当着她的面认真郑重再次肯定了一次。

    昭卿又走向他,环过他腰身轻轻抱住,嗅了口他怀里那七年不散的荷香。江楚顺着她,轻轻揉了揉她后脑。

    昭卿好像哼唧了一声,轻轻道:“真不想放你回去……可你有你的事情,我也一样。”她把江楚放开,拍拍他胳膊,“走了。”

    江楚没有说话,眉眼含笑望着她,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步入山门,慢慢消失在山径转角处。但他还是没走,往后腾了几步,昂着脑袋看着山上的道路,果然在那看到了背着光的她。

    她停下了,在光下翘了嘴角,在风中弯了眉眼,抬起手轻轻挥了两下,示意他回去。江楚看了眼脚下她方才站过的位置,又抬起来看着那还在那处俯望着自己的她,一笑转身远去。

    他才发现,有她在,风也软了下来。

    ……

    景州城关外,零零散散的真沙匪各个抱头,以磨烂了裤子的匪首为中心,老实巴交蹲在地上围成个团。剩下的三两假沙匪被绑的跟过年上称的肥猪一样动弹不得。

    江楚离队后,姜胡邪带着人绕道关卡回关后带上人又杀了回来。真假沙匪混在一块齐刷刷盯着眼前,咋也想不到自己屁股后头着了火,最后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连同那些床弩被一块拖了回来。

    姜胡邪光着半边膀子,打好了纱布,还能浅浅看出一点红。他叉着腰围着床弩看了又看,又抬眼扫了下那三两个视死如归的假沙匪,活动了活动肩膀朝着他们走过去又蹲下来,“哎,你们这些套着沙匪皮子的,也就剩你们仨了,谁先说说?说得好说不定能捡条命。”

    地上趴着的三个都被塞了嘴,呜呜囔囔说的啥也听不清。姜胡邪随便挑了一个,一把薅着那人后脑勺的头发好把脑袋提起来,好心帮他拔了嘴塞,不成想对方嘴里不吐人话,脏的堪比沟渠里的浑泥。

    三人嘴里凑不出一句好话,逼的姜胡邪挑了个幸运儿送了一巴掌。被“赏赐”的那人前句话还没全脱出嘴,后半句就被一巴掌扇回了脑子里找不到收尾,只剩耳朵里一阵嗡鸣与随机蔓上脸的火辣感。

    姜胡邪甩了甩手,“会说话就说,不会说话就给老子把嘴闭死。”姜胡邪撑起身子,扫了眼身边站着的人,淡淡道:“把这仨跟那边一堆都拖下去,排个队一个个问,谁先说谁活,都不说就一根一根手指砍。”他抹了把脸补充,“把那掉裤子的留下。”

    身边那人点了头,刚准备转身却扫见远处走来的黎江楚,突然像模像样地一拱手,“侯爷!”姜胡邪一挑眉,回头瞅见含笑点头走来的黎江楚,立马扒拉了身边那人脑袋一下,“候你娘的爷,赶紧去!”

    江楚摇着脑袋笑了笑,背着手绕着拖过来的床弩走了三圈,又蹲下好生瞅了瞅。

    “哎哎,你狗在那看什么呢?这东西是边关打仗用的,公子哥家家的能看懂什么?”他见江楚压根没搭理自己的意思,“(叉手)来几个人把这东西拖那边帐子去!”

    黎江楚这才站起身,看了眼姜胡邪,“这沙匪哪来的床弩啊,从你们这儿偷的?”

    “偷——我说你瞪大眼瞅瞅这四周,鸟不拉屎的地方,皇宫那些管过这地儿吗?(白眼)还床弩……有床就不错了!”

    江楚没生气,点点头笑道:“也是,朝廷这么些年,的确亏待了你们不少。处处遭受逼压,却还要靠着马都养不活的那点粮饷守着边界。”

    姜胡邪斜了他一眼,哼一声不说话。

    “七年前曲陵王被调离,戎马关被破而后鄂州失守……这些床弩有没有可能是他们当年从戎马关摸来的?”

    姜胡邪一怔,摩挲着下巴不算太多的胡茬。

    江楚:“咱这儿有会画图的兄弟吗?”

    “几百个人凑一块不见得能认出一个字,还画图……”姜胡邪又翻了他一个白眼。

    江楚拍了拍手,点点脑袋,“哎,怎么说刚才也算救你们一命,能不能请我去你营帐喝口水啊?”

    姜胡邪抱着胳膊盯了黎江楚半天,对方那张脸上的笑容就跟画上去的一样纹丝不动,“行,就请你喝,一口水。”说完他毫不客气的扭头引路。江楚翘翘嘴角,偏头看见了下半身基本光着的匪首,“喂,还记得我吗?”

    匪首蜷着自己,听声才把脑袋拔出来瞅了江楚一眼,“记得!害我掉裤子的!”

    “这什么话……不是我你小命都没了。”江楚三两步走过去,提溜小鸡似的一把拎住匪首后领,“走吧,还有些事儿,你得好好交代交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