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以槐一手握着腰间的香囊,大拇指来回的摩挲着香囊的纹理,问出这话之后,打断了高潇绫的舅母自哀似的哭泣。
他冷静的注视着高潇绫。
高潇绫在与他对视的一刹那,景以槐却又移开了视线。
他目光淡扫过了面前三人,眼底包藏着繁杂晦涩的情绪。
这一刻,高潇绫有些恍惚了起来。
他刚才那样说,是对人牙子有什么不一样的看法吗?
正蹙眉想着,景以槐又平淡地开了口:“被人牙子盯上的对象,便不能再被称作是人了。”
高潇绫闻言不由得愣住,她抿着双唇,没有吱声,一双眸子盯着景以槐不愿移开。
景以槐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像是见到了什么污秽难堪的画面似的。
“人牙子,通常会将要拐走的对象称作‘货物’。”
他顿了顿,续道:“他们对待‘货物’的手段残忍毒辣。不光懂得设置各种陷阱,来诱捕‘货物’,而且……被盯上的‘货物’,根本就没有逃走的可能性……”
不知怎的,景以槐的眉梢微微动了动,语气忽然一沉:“……更无尊严可言。”
话音一落,高潇绫的脸色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若真如这富二代所说,那也只是说明人牙子凶残。
她的表妹未必是被人牙子拐走了啊,表妹不是还跟牛力在一起的吗?
想到这时,高潇绫不禁出声:“但是……”
却又被景以槐打断:“方才,我在云梦馆内,无意听到你们与昭大人之间的谈话。也大致知道了来龙去脉。我想说的是……这些手法已经是那一方的人牙子惯用的手法了。”
高潇绫心里咯噔一跳:“惯用的手法?”
所以昨夜湘雨表妹穿得那样华丽,这竟然是人牙子的惯用手法?
高潇绫仰望着景以槐,神色复杂难辨,脸色微微泛白。
“你、你怎么知道是惯用的手法?”
高潇绫不禁追问起来,本来她还抱有一丝希望,但景以槐的话,说得那样笃定,言之凿凿又无懈可击。
他一定是知道什么!
再不……就是亲眼见过。否则怎会连人牙子的惯用手法,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呢?
高潇绫转念又想,以他景家二少爷的身世,若要了解这些,的确也一点儿都不难。
高潇绫心中寒意潺潺,僵在原地,不再说话。
这时,她感到一双大手轻轻拍了她的肩头,仰头一看,竟然是景以槐。
他像是以一个长者的姿态,正在安慰着她这个小辈。虽然没有直接回答,却又似乎已经做出了回应。
一直未有出声的舅父在此时咬着后槽牙,丧气的叹了一口气。
高潇绫收回神,正想出声安慰舅父,却听到景以槐的声音响起。
“我景某一向说话算话。既然今日说明要与你交这个朋友,那便会命人去查、去探。只不过、”
他语气既诚恳又轻快,却在说到‘只不过’时,突然收回了手。
景以槐话音一转,又顿住了。
高潇绫仰面看着他,眨了眨眼:“只不过什么?”
景以槐眼里有些犹豫:“丫头,何为朋友?在你心里,可有个清晰的界定?”
高潇绫愣了愣,一脸不解道:“朋友?不就是朋友了?”
怎么古人对朋友的界定还和现代不同吗?
为了稳妥起见,高潇绫又试探道:“我意思是……朋友不就是你帮帮我,我帮帮你什么的。”
景以槐展眉一笑:“好!丫头,记住你今日所言!”
只是他很快就收起了笑意,随后,景以槐抬眸望了望高潇绫身后的二位夫妇,郑重其事道:“三日之后,待家兄大婚一过,便会有消息。”
高潇绫的舅母闻言很是激动,情不自禁一把握住了景以槐的手,忙道谢起来。
“多谢景二少!多谢景二少!”
可她见到景以槐的脸色骤然变冷,露出一副不可僭越,令人生畏的姿态时,高潇绫的舅母立即松开了手,一脸歉意,又退回到了高潇绫身后。
景以槐这收转了目光,他没有理会高潇绫舅母的言谢,只因他本就不是因为善心大发而特地出手相助的。
他平静的看着高潇绫:“小丫头,我兄长大婚之后的第二天,也就是这个月的十三日,今日这个时辰,你且在云梦馆里等我消息。”
高潇绫眨了眨眼,有些没反应过来:“这个月的十三?今日这个时辰?”
“记住了!”
高潇绫在心里计算着日子,还有些疑惑,他真的可以在短短三日内,就能打探到湘雨的消息吗?
此时,传来一声男子的说话声:“起轿!”
高潇绫才回过神,景以槐早已不在她的面前,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坐到轿里,被那一帮随从抬起。
那顶大轿从她身边经过,而她的舅父、舅母迎在道路边,俯首恭送着那台枣红顶大轿远离。
看着景府的轿子远去,高潇绫突然想起,刚才在云梦馆里吃了东西,还没付钱呢。
她慌忙叫了一句:“坏了!”
便连走带跑的回到云梦馆内。
很快,高潇绫就出现在掌柜的台前,带着一脸歉意,望着那掌柜:“老板,我是刚才坐那一桌的,还、还没结账……”
说着,她还指了指之前所坐的那桌。
掌柜微微张着嘴,没搭理她,可那双目光却犀利地上下打量了高潇绫好一阵。
半晌后,掌柜才点了点头:“哦,小姑娘是跟昭大人同桌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