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泽似是早就料到男人会替她出头，他那双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微微耸了耸肩，云淡风轻地笑了声，目光扫过众人，十分惋惜道：“既然如此，那就太可惜了，姜小姐唱歌，鄙人有幸听过，不出道有些可惜。”
场面一度有些冷寂，一旁的中年男人见气氛不妙，他出言试图挽回场子，谄媚地笑嘻嘻道：“闫总，我是启华的王力华，能得闫总屈尊降贵来此，实在是荣幸啊。姜小姐是您的秘书，自然是您说得算，那么就让……哎！小丽你过来，你唱歌好听，给我们来一首！赶紧的！”
那位名叫小丽的女子，站在吧台边上，她打扮得十分朋克，鼻环唇钉，画着很浓的烟熏妆，那双冷酷的凤眼朝沙发处瞥了眼，旋即拿起靠在吧台边的吉他，走了过来。
除了沙发这块地方的灯光还算明亮外，吧台和舞池的灯光都较为昏暗，小丽走到沙发前时，众人才稍稍看清了她的长相。
姜竹一的注意力原本在王力华那里，当他开口说自己是启华地产的王总时，她就无声地打量起了此人。
直到小丽坐上高脚椅，调试好话筒后，轻轻拨弄了两下吉他，她才抬眸朝距离沙发二三米的舞台看去。
这一眼，姜竹一完全愣住了！
那个身材消瘦穿着黑色朋克风吊带衫，下半身是超短黑色牛仔裙的女人居然是她！
台上的小丽目光越过头顶五颜六色不断变换的霓虹灯，直直看向台下的某一处。
姜竹一知道她在看她，她也认出了她！
两人的视线在无声流动的空气以及指尖拨弄吉他发出的悠扬乐曲声中交汇，随后又悄无声息地错开。
小丽唱了一首轻缓抒情的歌，与她整个人的打扮风格全然不同，而那清亮干净的声线却带给所有人无与伦比的声乐享受。
一曲终了，整个场子静了几秒。
王总带头鼓起了掌，大叫道：“好！唱得太好了！”
台上的女子丝毫未受台下的叫好声影响，她那双化着浓妆的凤眼状似不经意地看向台下，实际那目光却是直直落在沙发上端坐着的女人身上。
涂着鲜艳口红的唇微微一扯，是个冷淡浅显的弧度。
“小丽，再给大家来一首！”王总见气氛被挑起，觑了身旁面色冷峻的男人一眼后，朝台上的女人昂了昂下巴道。
而台上的小丽却纹丝不动。
王总那张挂满肥肉的脸抽搐了一下，微眯的三角眼变得凌厉，他又不好当着贵客的面发火，只好口气生硬地重复了一遍，“小丽，再唱一首，欢快点的歌！赶紧！”
钟泽轻轻晃动了一下手中的酒杯，只剩了一个底的红色液体在杯壁摇摆不停，他饶有兴致地看向舞台，又偏头对王总说道：“真巧啊，我认识这个唱歌很好听的美女。”
王总闻言一愣，瞪了眼杵在舞台上像块木头一样毫无反应的女人一眼，旋即赔笑道：“能得钟少青眼是她的荣幸，小丽……”
王总还没说完，话头被打断，钟泽忽地凑近身旁默不作声的女人，他戏谑道：“她也是姜小姐的旧识吧？这么多年看来姜小姐是把人忘了，不然怎么不打招呼呢？”
姜竹一暗自咬紧了牙关，她知道钟泽一直在针对她。
钟泽此人看着和蔼随意，实际是个极其记仇的人，这一点姜竹一在大一那会儿就已经领会到了。
她再次抬起头，舞台上的女人仍旧目光波澜不惊地看着他们的方向，手中的吉他被她随意地拨弄了两下。
音调悠扬又绵长……
记忆里那张青涩羞涩的脸与面前这张化着浓妆神色冷酷的脸交叠重合。
姜竹一乐队的吉他手——袁荔。
“你……你们好，我……我是来应聘乐队的……的吉他手的。”女孩子一张白净的小脸涨得通红，双手捏着白裙的裙摆，结结巴巴道。
她连抬头看一眼面前坐着的三个人都不敢，只是垂着头，盯着自己那双磨得有些发白的小蓝鞋看。
姜竹一修长的双腿翘在课桌上，她随意地用手中的鼓棒敲击着桌面，发出不成调子的“咚咚”声。
那双漂亮的桃花眸直勾勾地盯着一脸窘迫的女生。
过了半晌，教室里静得连窗外的蝉鸣声都显得震耳欲聋。
脸颊爆红的女生艰难地抬起小脸，刚一抬起就与那双澄澈却锐利的桃花眸相撞，她缩瑟了一下复又要低下头，却听清亮干净的女生传来。
“你叫什么名字？”
对于姜竹一的决定，乐队里其他二人不太理解。
“竹一姐，那个袁荔一看就不行，你为什么让她进乐队啊？我看法文系的那个系草就不错，他吉他从小就开始学的。”一个染着张扬红发单眼皮的男生上下掂量了几下手中的网球问道。
另一个男生看上去十分冷漠，他的头发剃成了很短的板刷头，左耳戴着骷髅耳钉，脖颈处还有一串字母刺青，嗓音低沉沙哑，“计算机系那个男生不错。”
显然，两人对于乐队吉他手的最终人选是袁荔，那个说话都结巴，吉他又是半路学起的女生十分不满意。
姜竹一把散落在脸庞的亚麻铄金色短发拢至耳后扎了个很小的马尾，她掏出一盒烟，刚要拿出来抽时，她才意识到这里是学校，又兴致缺缺地塞了回去。
化着淡妆的小脸堪称惊艳绝伦，是让人一眼就沦陷的漂亮。
冯棋和柯航虽已经与姜竹一相识二年，仍旧会被她的颜值所惊艳。
“怎么？怀疑我的眼光？”姜竹一单手插兜，一手取出耳机随意套在头上，笑道。
冯棋第一个投降，他虽然不解，但知道姜竹一这意思并不想解释为什么，于是笑眯眯道：“哪敢，竹一姐识人目光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姜竹一闻言笑了笑，抬头看向从树叶缝隙间倾斜而来的细碎日光，她想起刚才那个得知自己入选后手足无措的模样。
另外几个应聘者在能力方面确实比她优秀许多，可那女生胆怯目光中的坚韧，是姜竹一所珍视的，假以时日她必然会闪闪发光。
她愿意给她这个机会。
或许是因为在她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