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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有种坚强,叫做死撑

    冷铁和曾良方竟然是战友,这一点冷焱是真没想到的。

    “唉……上次她来咱家,我竟然也没多问问她家里的情况……还给她脸色看……这丫头,她两三岁时我还抱过她呢!得了,你有老曾电话吧?打个电话给他,我来跟他说!”冷铁踌躇着说。

    冷焱乖乖地拨通了曾良方的电话,打完招呼之后把手机递给了冷铁,让这对曾经的生死兄弟直接沟通去。

    冷铁跟曾良方说的主题只有一个,就是邀约他到家里过年。

    曾良方自然是走不开的,他要在单位值班。

    刚经历了丧女之痛的曾良方,不到半年的时间就仿佛老了二十岁,原本乌黑的头发几乎已经全白了,原本伟岸挺拔的身躯也有些佝偻了。

    为了不让悲伤肆意蔓延,曾良方选择了用工作来麻醉自己。适逢劳教系统正式转型,第三劳教所加挂了强制隔离戒毒所的牌子,事情也比较多,这个春节他无处可去,就在所里值班了。

    他不是没想过把冷焱召唤过来陪陪自己,并且他相信只要他开口,冷焱一定不会拒绝,但作为一名把大半辈子都奉献给了国家的老兵、老警察,知道冷焱身份的他最终没有开口,万一干扰了冷焱的任务呢?

    接到冷焱电话的曾良方很意外,这个家伙竟然会主动联系自己。

    不过令他更加意外的是冷铁,这个多年前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居然是冷焱的父亲!

    他还记得当年他们部队跟安南猴子的最后一战,要不是冷铁在关键时刻拼命撞飞了自己,那自己早就在那枚炮弹的爆炸中灰飞烟灭了!

    那一战里,营长冷铁用一条腿跟死神换了他这个教导员一条命!

    冷铁只跟冷焱说当年是曾良方把断了腿的他从战场背回来,没有说他的腿是为救曾良方被炸断的。

    经历过战火的人,大多时候都不会太在意自己付出多少,只会记着谁救过自己的命。

    因为战后冷铁选择了转业,离开了部队,所以跟留在部队的曾良方渐行渐远了。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冷严高考那年去南疆祭奠战友的时候,距今已经差不多十年了吧。当时的曾良方也已经转业到了劳教所,双方都没怎么谈及子女,所以当冷焱把莫天霖带回家的时候冷铁只顾着郁闷去了,没有认出她来。

    冷铁用冷焱的电话跟曾良方取得联系,兜头的一声“亲家”着实让曾良方懵逼,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之后他也不得不感叹这世界好小。

    他们都把冷焱当成了自己的亲儿子了!

    至于冷严,那个不听话还不思进取的反骨仔,不提也罢!

    两人商量了一会儿,最后达成的共识是冷铁一家人到第三劳教所去陪曾良方过年,毕竟乍一看来也就冷铁一家人都无所事事,可以出游。

    做了决定之后,剩下的事就好办了,召唤神兽吧,把严灀母女叫回家,然后给冷严打了个招呼,让他负责守家,反正都是成年人了,基本上不会出什么事。

    接到通知的冷严很是崩溃,有种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感觉,但也没什么办法,在这个家里,他的地位仅次于雪狼,排名也就在院里养的几只鸡前面罢了,没有任何话语权。

    要用老板的车带家人去外地,怎么的也得说一声的,不过毫无疑问金建豪根本不会在意的,只跟冷焱说了注意安全,多的话都没讲。

    这时候已经开始兴起车载导航了,作为不差钱且敢吃螃蟹的人,金建豪的车上也是装了导航的,所以都不用怎么问路,直接输入目的地就行,当然,那时的导航可不能跟现在的比,能不把人导进沟里就不错了。

    去劳教所的时候还出了点小岔子,因为说了一半天的第三劳教所,结果一行四人谁也不知道这单位究竟在哪儿,导航也搜不到,连个方向都没有,这就有点搞笑了。

    还是冷焱又打电话问了曾良方,曾良方让他搜索“漠风热带园艺场”,这是劳教所的企业,这个春节曾良方不在所部,在园艺场这边。

    因为,刑永良被送强制戒毒后就被分到了这个园艺场。

    本来按照正常的合作关系,刑永良和刑卫红叔侄俩应该是送到第二劳教所去的,但范国勇硬生生找出来一堆理由,把刑卫红送进了第一劳教所,刑永良送进了第三劳教所。

    刑永良是极度抗拒的,但由不得他,因为经过调查确实证实了第二劳教所那边他的熟人朋友太多,需要回避。

    至于三所那边,从法理上来讲,刑永良和莫天霖的事情不存在必然因果关系,因为即使他不向刑永康透露冷焱的举报人身份刑永康也有其他渠道可以得知,换句话说就是他不是唯一的泄密途径,曾良方还真不用回避。

    至于事实上的利害关系,这不还没发生么,急啥?

    要是范国勇知道十多年后有种专门攻击警方的说法叫做“抛开事实不谈”,那他做梦都会笑醒!

    曾良方自然没那么急切地想要为女儿报仇,对他来说,让刑永良就那么直截了当地因为某些意外挂掉太便宜!

    刑永良自从被分到第三劳教所后是真心害怕,就怕遭到报复。但他在提心吊胆地过了三个多月,竟然连曾所长的面都没见过之后,也放下心来了:估计,他是忽略了自己吧,或者说是他没知道自己的身份。

    其实是他刑永良想得太简单了。

    曾良方做梦都想为女儿复仇不假,但要让他因为几个渣滓把自己搭进去,太不划算了!

    把刑永良弄到园艺场来,是因为入所体检报告中记载着他的很多过敏项目,比如什么花粉啦、某些植物汁液啦之类的东西,很多过敏源,连他本人都不知道!

    正常来说,在园艺场里劳作是美差,是改造积极分子才有机会的,因为任务真的不重。

    但这对于过敏体质的刑永良来说就是噩梦!关键是他自己不知情。

    莫天霖的事,在外界基本上无人知晓,但在警务系统和劳教系统、医疗卫生系统可以说是人尽皆知了!

    第三劳教所见过莫天霖的人不少,很多年轻的男警甚至还把这位所长千金当做梦中情人呢,眼下罪魁祸首之一的刑永良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接受强制戒毒,不抽冷子给他来一下都对不起自己对梦中情人的爱慕!但是吧,抽冷子给他来一下,又对不起自己头顶的国徽……特别是所长曾良方一直没啥表示,让下边的人挺难的。

    嗯,旁枝末节不多说了。

    冷焱和严灀轮流驾车,穿越了半个滇省,终于带着家人找到了曾良方。

    这个春节期间,冷铁一家就被安排到了劳教所下属的招待所里,整整一个星期时间,他们走遍了劳教所所有能够对外开放的角落。

    园艺场上,冷焱和刑永良四目相对的时候,气氛是比较诡异的。

    冷焱,包括曾良方,在面对刑永良的时候都几乎是面无表情的,宛如陌生人,但对面的刑永良就不一样了,心率、血压都高得让他几欲昏厥!

    这就是亏心事做多了,生怕鬼敲门的表现。

    “爸,您就这样,把他放在这人人羡慕的地方改造,是不是太便宜他了?”回到曾良方家,冷焱有些不解地问曾良方。

    “不便宜,他只会越来越惨,还跟我没关系!”曾良方咬了咬牙,对冷焱说,“作为你告诉我你是警察的回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刑永良对很多热带植物的花粉、汁液过敏。”

    “?!”冷焱表示一脸懵逼。

    “我犯不着直接动手,就把他放到园艺场里,目前还行,他的几种过敏原还没有大量出现,再过个把月开春的时候,草长莺飞百花盛开,那时候才是老天要他命的时候!”曾良方给冷焱做了一下科普。

    冷焱不是过敏体质,他没法想象多种物质过敏的时候会有多难受!

    刑永良完全不知道,他其实早已被曾良方置于死地了,只待春暖花开,园艺场里百花齐放的时候,他大概率也就得去见阎王去了!

    冷焱一家在劳教所也就停留了一个星期,回双河的时候,顺便把曾良方也给拐带走了。

    “老连长啊,想不到你离开部队以后,会过得这么清苦!”看着冷铁的家境和他在家的日常,曾良方由衷感慨。

    “清苦么?我不觉得。这种日子其实真的很舒服的,没有战场上的血腥厮杀,也没有官场上的尔虞我诈,膝下还有个一儿半女的,真的很幸福了。”冷铁不会不给曾良方面子,也不会太给他面子。

    “呃,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道我现在无儿无女了,还故意激我呢是吧?”曾良方离开了单位,在私人场所也就没必要端着了,不甘示弱地跟冷铁怼上了。

    “停!你丫安静点!你个傻帽,就没发现家里有啥不同么?”冷铁鄙视地看了曾良方两眼。

    “有啥不同?”曾良方一头雾水地问。

    “我有几个娃?”冷铁问。

    “两个。嗯?!咋出现了三个?!”曾良方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是知道他的老战友膝下就一儿一女的,当初冷铁因为严灀的出生选择离开体制回家务农还被他看作是山炮行为,到如今看来,呵呵,他自己才是山炮啊!

    “你家姑爷你领走吧,他不是我儿子,另外那个长的差不多的废物才是我儿子。”冷铁像是在说醉话。

    “冷哥,啊呸,亲家,这还没喝酒呢,你就说什么醉话?”曾良方说。

    “对呀,就是没喝酒的时候跟你说呀,省得被你当醉话!”冷铁说,“冷焱的具体身份,我也不得而知,只知道他是警察,你也知道规矩,不该问的别问,所以,我为这辈子能够遇上这样一个无名英雄并当一回他爸感到荣幸,你呢?”

    “呵呵,呵呵,一样吧!照你这理论,这样的英雄,我家有两个了!我也自豪!”曾良方回应。

    疏远了多年的生死兄弟,再聚首时依然没有太多隔阂。

    “两位老爸,你们的下酒菜还在我手上呢,可别太浪哈,小心没得吃!”冷焱也放飞了自我。

    唯一郁闷的,还是冷严,因为他被冷铁赶回公司宿舍住了,只来得及跟曾良方他们见了一面。

    “哎,老曾,记得当年咱俩是约好的儿女亲家吧?”冷铁忽然想起来什么不得了的事。

    “嗯,好像是的。可惜你家亲儿子看不上我家囡,我也管不住那丫头,便宜了冷焱这兔崽子!”曾良方说。

    经过这回春节期间的相处,曾良方是觉得冷焱这货越来越不讨喜,要不是看他想刀了刑永良的眼神是真的,外加基本确定这货是个禁毒战线上的战友,那早就大巴掌呼脸了!

    ……

    “百灵百灵双双飞,一个翅膀挂四杯,来,丫头,干了!”

    这是回到双河当天的后半夜了,冷焱在一边瑟瑟发抖做裁判,冷铁已经被放倒在了桌子底下,桌上还在拼酒划拳的是一条柴严灀和白衬衣大佬曾良方,当然,俩人都是穿便服的。

    冷焱很想加入战团,但摸摸自己尚未恢复的肝脏部位,还是别浪为妙,酒场硬仗交给严灀这个对酒精免疫的家伙去打总是没错的。

    最后的结果就是曾良方也被严灀送到了桌子底下,要是严灀是第三劳教所的人,那把老大放倒这事她可以吹很久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冷焱和曾良方都渐渐走出了失去至爱亲人的阴影,这就挺好。

    曾良方在冷铁家里一待就是一个星期,前前后后算下来,这对老搭档老战友这一回差不多就在一起半个月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特别是曾良方还是劳教所的所长,更不可能自由自在,所以元宵节的时候他该回单位了。

    “嗯,看你这样逍遥自在,我都忽然想退休了!”曾良方对冷铁说。

    “你舍得么?正值当打之年,退下来做啥?”冷铁眉头一皱。

    “都现在这样子了,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呢?一般人没有得到过的,我得到过了;一般人没有失去过的,我也失去过了,差不多该退下来,做个一般人了!”曾良方说。

    其实按照年龄、职务那些来算,冷铁说的还真没错,五十出头的曾良方还真是在当打之年,谈退休还为时过早,只是他现在是真是有些心力交瘁了,完全靠意志在死撑。

    而这种死撑,在外人看来就是坚强。

    曾良方在死撑,同样的,冷焱也是在死撑,因为他们都还有各自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