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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月黑风高夜别故人5

    那剑客姓凌,江湖中人尊称一句“凌公”。学剑是为了报仇,蓉月的身世和慕容氏与楚家的恩怨情仇凌公全都知晓。只是凌公当初答应教她帮她,怎会背信弃义,转而杀死他们在宫中的人?

    蓉月满腔疑惑无从解开。司悦午望着她,问:“主子已经拿定主意了吗?”

    “或许真的是他。”蓉月回答道。

    无言,司悦午正要退下。忽又想起来一事,喊住蓉月:“主子,昨夜纵然安排再妥当,可局势危急,朝不保夕。属下怕楚道玄起疑,犹豫之下还是往宫外递了消息。”

    蓉月停下脚步,听司悦午道:“大殿下——已经到锦都了。”

    司悦午称楚临风称公子,那么她称大殿下的,就只有慕容熠了。

    长宁殿里照旧燃着茶叶,那股冷冽的、幽幽的苦味四散在殿中。楚临风换了身宝蓝色的春衫,楚云在他腿上放了层褐色毯子保暖。病容稍作遮掩,若是不看玉琼殿下的下半身,也有当年玉树临风的两分样子。

    那时楚临风被寻回府中,他生母已经不在人世。楚道玄掌楚家大权不久,却迟迟没有娶妻纳妾。那小公子回府中的时候不敢开口说话,楚云的哥哥楚岩陪他扔了一下午石头,那小公子才木木的写下“临风”二字。此后病了一场,不记得旧事。好了之后就开始惩治府中苛待他的下人,有婆子找楚道玄告状是楚云楚岩教坏了小公子,在楚道玄做出决定前,楚临风就把那个婆子发卖了。

    楚道玄那些年对他那个很能“狠心”的儿子颇为得意,甚至不惜自己动手,为楚临风料理了不少事情。楚临风入宫中之后情绪就不像以前那样轻易外露于表了,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楚云看着楚临风的方向,怔怔的想。

    “楚云?”楚临风唤了她一声,楚云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入神。”楚临风面上含笑,似乎心情不错。

    楚云循着他目光看去,原来是蓉月在擦着殿里的器具,回他道:“陈年旧事罢了。”

    楚临风捏着的书换了只手,那双修长的手隐隐现出骨节,宛若白瓷,“下月清明时分,父亲在宫中祭祖,我会回一趟梅山。”

    “回梅山?”

    “是。你也跟着去吧,去拜拜故人。”楚临风看着蓉月的方向,试探开口,“蓉月姑娘也跟着去吧。”

    慕容皇室爱梅,因着苛民暴政的名声和楚家当道没法葬入皇陵,所以能寻着尸体的尽数被暗暗葬在了梅山。对慕容氏赶尽杀绝有违仁义,弹劾楚道玄的折子如同雪花,安葬慕容氏一事楚道玄便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人做了。

    蓉月没看他,擦着手里的东西,随意应了一声。

    楚临风嗅着殿里愈发浓的苦味儿,挑眉道:“殿里苦味儿太盛,明日改熏竹叶吧。”

    楚云不做声,蓉月放下手中的东西,自屏风后的案台上取了什么东西,又抱了个银制描金云纹的鱼耳香炉过来殿中。不多时,楚临风和楚云双双闻见一股幽香味儿,其中混杂檀香,与殿中泛着苦的茶香截然不同。

    楚临风久久不熏香,看着那香炉里燃起来的白烟,身形一顿。

    “你这是干什么?”楚云问她。

    蓉月斜瞥她一眼,“殿下不是说殿中苦味儿盛吗?燃些香料应当能有所缓解。”

    楚云哭笑不得,看着楚临风,那句“殿下不喜熏香”还是没能说出来。

    又看了小半个时辰的书,太阳日上三竿,把殿中照得暖洋洋的。小厨房端上来两盘颜色红艳的糕点,楚临风瞧了两眼,端着盘子往蓉月的方向遥遥一指,“小厨房鲜做的梅花糕,可来尝尝?”

    “婢子不敢。”

    楚临风端了另一盘子,咬了一口软糕,问:“那这盘呢?桂花糕也不喜欢吗?”

    “婢子粗茶淡饭惯了,吃不惯宫里的细面糕点。”蓉月仍是推脱。

    楚临风打量着她,蓉月跟他对视一眼,兀自挪开了眼睛。看着那双秀眉微蹙,楚临风放下书,“你昨日不是去取衣裳伤了手吗?过来我瞧瞧可好些了。”

    楚云不知昨日落梅殿中发生何事,此刻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这两人在打情骂俏。

    蓉月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心下对楚临风是含了对兰玄静的惋惜和两分失望。见楚临风提起那件衣裳,喉间一紧,像是被捏住了七寸的蛇,动弹不得。蓉月慢慢上前,不情不愿的伸出一截葱白的手腕,硬着头皮道:“殿下放心,已无大碍。”

    楚临风抓住蓉月的手,往怀里轻轻一带,“你今日怎的这般冷淡?你是在怪我,没有救下兰玄静?”

    蓉月自嘲一声:“殿下救与不救都已经是尽力而为,婢子怎敢责怪殿下呢?再说了,殿下本就不是多情之人,不救才是本分吧。”

    楚临风先前之当蓉月是发发脾气,耍耍性子,不可能全然不理解他的苦心。而此刻,楚临风脑子里画面忽闪忽现,檀香是层被撕破的新鲜窗纸,香味直冲天灵盖,熏得楚临风头疼,让他隐约记起小时母亲也爱燃这种香。蓉月冷漠的声音何奴婢的自称进了耳中也跟着变了味儿,楚临风拽着人不肯松手,“你……再说一遍!”

    蓉月看着楚临风的神情又冷了一分,还未开口殿中就进了个小太监,手里捧着锦盒望着皇帝的心尖尖和花容月貌的女子暧昧难分,属实是不知所措。

    楚临风见来了个太监,抽手的时候手边热茶哗啦啦掉了下来,蓉月没来得及躲,左手手掌被烫了一手的红。这下倒真的是手上没伤也成有伤了。

    那太监扑通一声跪下来,瞧着年纪不大,像怕在长宁殿丢了命。磕头道:“殿下饶命,奴才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来给蓉月姑娘送赏的。蓉月姑娘服侍殿下有功……”

    楚临风脑中头疼欲裂,正在气头上,“放下滚。”

    热茶落了满手,蓉月硬是没吭声。楚临风对上她湿漉漉的眼睛,骤然有些心疼。“取水,楚云,冷的水!”

    楚云应声而去,蓉月看着椅间楚临风慌乱的身形,不冷不热道:“殿下这是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