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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郗棠的父亲,年轻时以俊朗闻名,母亲也是帝都贵女中翘楚,她继承了父亲的英俊与母亲的美貌,本就生的五官精致,自小被父母宠爱,顺顺利利做了十几年皇后,养就了眼神中浑然天成的骄矜。再有这衣裙做配,一时间她身边所有姊妹都黯然失色。

    她站在众姊妹间,心安理得的接受众人瞩目,姊妹们看看郗棠的衣服,又看看她的配饰,眼中不由泛起羡慕。

    一道嫉妒的目光从斜里刺进,郗棠想都不用想,一定是三姊郗韶。

    郗韶自小爱和她争个高低,前世争了一辈子,也没分出个高低,郗棠做了皇后,郗韶也是皇后。郗韶嫁给了嘉晏的兄长嘉玄为继室,但嘉玄英年早逝。他兄弟一母同胞,感情深厚,嘉晏登基后追封其兄为帝,尊长嫂郗韶为懿宁皇后。

    成夫人招手,让郗棠过去,郗棠跪坐在母亲膝边,听清长辈们每一句赞许,她仰头看向母亲。母亲神情倨傲,将周围人的恭维一一收下,一双丹凤眼中熠熠生光。二叔母郑夫人微微笑着,笑的讨好、谄媚,甚至有些卑躬屈膝,三姊跪坐在她膝边,眸光暗淡。

    敏锐如郗棠,立刻捕捉到了三姊眼底的不甘。

    或许,这就是她们争斗的原因吧。

    成夫人待字闺中时,便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女公子,同族姊妹无人可比,生得好,嫁得好,上无婆母,掌家冢妇,妯娌俯首帖耳,诸嫂尊重礼遇,一帆风顺的半生养就她要强的性格。故而,前世的自己,也和母亲一样要强。

    郗十二女郎的名声传遍帝都,无人不知。

    而同样生活在母亲光环下的三姊郗韶,则被自己压制,心怀不甘,她不满懦弱无争的母亲,总想,成为伯母和自己那样的人。

    郗韶站了起来,走出屋外,郗棠也跟着走了出去,郗韶见她跟着自己,厌恶道:“你跟着我做什么?”郗棠有意和郗韶和解,她偏头,盯着郗韶发间一支振翅仙鹤簪道:“你的簪子很好看。”

    “你要做什么?”郗韶吓得后退了两步,抬手捂住发簪。

    “三姊,我尚未及笄,这簪子也戴不上啊。”郗棠试图打消她的戒备心,温言道:“我并不喜欢仙鹤,只是觉三姊戴着好看,所以夸赞。”

    “你不喜欢的东西,所以才会给我是吗?”理解错了郗棠的意思,这仙鹤簪是成夫人命人送去,郗韶一张小脸气得涨红,以为对方是在挑衅。她怒气冲冲拔下发间仙鹤簪,掷在地上,“我才不稀罕别人不要的东西!”

    外间郗韶的声音打断内里闲聊,两姊妹不和,吵架打架也是常有,明日便是及笄宴,成夫人怕她们闹出事端,从屋中走出来制止。

    郑夫人见郗韶将仙鹤簪丢在地上,仓惶打量一眼成夫人的脸色,见对方神色如常,她这才飞快捡起地上发簪,大声责怪郗韶道:“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东西不珍惜,这可是你大伯母专门为你打造!”

    郗韶气鼓鼓道:“我不稀罕!”

    “胡说!你早上不还很喜欢,高高兴兴的戴在头上,说要给长辈们看的吗?”郑夫人立刻斥责道。

    郗韶不服,郑夫人生怕她再说出什么话,触怒成夫人,拽起她的胳膊就要走。

    “二叔母,不是三姊的错。”事情即将失控,郗棠赶紧站出来打圆场,“是我的错,我觉得三姊的簪子好看,但她不给我,我就说,是我不要的,三姊才会如此。对不起,二叔母,对不起,三姊。”

    此话一出,成夫人眼角微微一挑,觉得自己似乎听错了,道歉这种话,也会从自己女儿口中说出吗?

    郗棠低着头,态度诚恳,前世她故意激怒三姊,让她以为仙鹤簪是自己不要的东西,三姊盛怒之下,给了自己一耳光。郗棠也不是善茬,和她扭打在一起,磕青了额头。母亲虽然嘴上说姊妹之间,吵吵闹闹是常有,但自己在及笄宴上有损的容貌让众夫人看在眼中,令母亲颜面尽失,她彻底记恨上了三姊。

    三姊婚姻不顺,二十六岁尚待字闺中,险些就要老死一生。二叔母哭过,求过,都无法更改母亲的决定。于是三姊更加记恨自己,两个争强好胜的姑娘,谁都不愿意低头,矛盾愈演愈烈。

    阴差阳错,三姊嫁给嘉玄为继室,她仗着自己宗妇身份,明里暗里给郗棠使了多少绊子,郗棠也不甘示弱,两个人在嘉府方寸之地,斗得你死我活。

    她对自己的种种为难,全落在了嘉晏眼中,嘉晏登基之后,报复便悄然开始。

    三姊的女儿远嫁,兄弟外放,二叔母也被赶回老家献城。

    郗韶离世那天是个下雨天,连绵的阴雨一连下了六十五日,整个帝都都浸泡在一汪潮湿中,马上就要发霉。雨后难行,二叔母入帝都的马车耽搁途中,久久不至。

    她跪坐在郗韶榻前,握住她只剩下骨头的手腕,忧愁的目光望向窗外一隅之地,飞檐下雨水连绵滴落,红墙之高,望不见血脉相连的家人。不等二叔母赶来,郗韶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了十数日后撒手人寰,结束了年轻的生命。

    有些事年少不知,长大后醒悟,却来不及了。

    只是很小的事情,一支簪子,一身衣裙,一盘糕点,在小孩子的世界中,庞大的占据整个世界,但那对于郗棠而言,其实微不足道。她并不喜欢那些衣裙首饰,也并不喜欢成为众人瞩目。

    郗韶也反应过来,对方并无恶意,郗棠道歉,她拉不下面子也要赔礼,“是我误会十二妹妹了。”

    成夫人赞许的看了一眼女儿,为她的大度感到欣慰,郑夫人也松了一口气,家中谁人不知,侄女是长嫂的心肝,得罪不起。

    寒暄几句,成夫人请几位夫人明日务必各行其事,让宴会顺利进行,事关看婿,又是血亲,几位夫人并未推辞,一口应下。郗棠见宴会规模之大,竟然需要母亲和几位叔母一道筹备,可见母亲爱子之心。

    前世,她心安理得的享受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