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奚并没有回话,有些疑惑一直默不作声,他以为他们来是为了审问自己,没有想到是来寻东西的。
可是他对他们说的那件宝物并没有印象,不知道他们为何来此处寻物,他也在等一个答案。
槿浠思索了一番,将自己所知道的全数说出。
“千年前,常璇帝姬,也就是我的姑姑,为了一个人族男子离开了南溟,放弃帝姬身份,与那位一直隐居在人界,不久他们就有了自己的孩子。”
“可惜,人族与妖族的孩子本就难存活,何况是身为第一帝姬的姑姑,更是难上加难,所以那孩子一出生就是一个病患儿,天生缺少一颗心,本是存活不下来的,姑姑为了他竟盗取了南溟的镇海之宝——苍海玲珑心,给那孩子充当一颗心,这才保住了他的命,也就是那时南溟彻底与姑姑断绝了关系。”
“而达奚就是那个孩子,我的表弟,那颗苍海玲珑心此刻就在他的身体里。”
迦乐和乐风听完这个故事,这才明白槿浠带他们来此处的目的。
随后他们细细探查着达奚的身体,发现他的心确实是不一样,没想到拯救神州的上古神器居然近在咫尺,可是拿出它,那达奚又该如何?
没有心的人族就没有了生命,人妖混血的孩子也同样需要一颗心。
是神州百姓的命,还是达奚一人的命,护佑三界明明是神明的责任,可达奚是一个人族,却要他来牺牲。
迦乐被这样的选择扰的心烦意乱,这偌大的神狱此刻却狭小得很,她只想逃离这里,逃避这样的选择。
她没有再去看达奚,一挥衣袖消失在了神狱,只留槿浠和乐风还在原地,他们没有想到迦乐会突然离开。
他们怎不知道迦乐所想的,又怎么忍心杀人取心。
“你们说的苍海玲珑心到底是什么?你们到底要干嘛?”
达奚听槿浠说的那些,有些不理解,他并不知道自己身体里有一颗不属于自己的心,他们好像很需要这颗心。
乐风并没有回答他,只是跟着迦乐的步伐也离开了神狱。
神狱一时间又恢复了寂静冷清,只留下槿浠和被束缚的达奚,两个人注视着对方。
槿浠也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开始会觉得达奚很熟悉,像是认识了很久的,因为他真的和他的母亲好像。
现在的他与她印象里的姑姑重合。
那个时候姑姑还没有离开南溟,也是位明艳高贵的帝姬,向往自由,常常也会偷偷跑出南溟去到各种各样的地方游玩。
她会给自己讲很多关于外面世界的故事,会给自己带许多人界新奇的小玩意,小时候姑姑就是她最崇拜最喜欢的人。
自从姑姑离开南溟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姑姑,殊不知那一别之后,那个最崇拜的人自此就再也见不到了。
“现在神州正在历经一场劫难,需要你体内的那颗心来拯救,你离开那颗心也就相当于死亡,当然这一切由你自己来抉择,你……好好思虑一番吧。”
槿浠说完这些就也准备离开,刚想要转身,就似乎又想起什么,停下脚步,面对达奚,最后说了一句
“你身体里的那颗心是整个南溟送你的礼物,祖父从来就没有否认你的存在,相反他很挂念你,很希望你和姑姑能回来看看他,直到最后殒落他都在盼着你们能回来。”
她说完没有继续停留,转身就离开了神狱,这些年的误会终归是要解开的。
达奚听完槿浠说的最后一句话,整个人都怔住,许久没有反应,脑海里回想起,母亲被赶出出深海的画面,那个人对自己的嫌恶,不承认自己的身份。
脑海里回忆翻涌,眼泪竟不自觉的流了出来,一滴一滴落下。
原来他没有嫌恶自己,原来自己不是不被承认的,原来他早就原谅了母亲,如果母亲知道这一切该有多开心,只不过这一切都晚了。
他不止一次在夜里看见母亲深情对望大海,淡淡的忧愁,他想母亲应该是想家了。
“娘亲,你听见了吗?祖父在等着你回家,他原谅你了,你听见了吗?娘亲......”
达奚此时早已泪流满面,抬头看向高处呼喊,仿佛这样母亲就能听见一般。
空荡的神狱,空洞的声音在回响,一遍又一遍,很快就消失了,又恢复了冷寂一片,没有光亮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几缕清冷的月光从天窗照进。
达奚身躯被束缚,动弹不得,抬眸看向了窗外,月光洒在他消瘦的脸上, 他闭上眼睛,内心所有的伤痛似乎全被抚平,脑海里重复着自己的一生,有父母,有朋友,有痛也有快乐。
再次睁眼,眼神里的落寞逐渐变得释然,支撑着自己这么久的恨意早已经消失不见,过去的阴霾消逝,如释重负,心里的结打开似是做好了决定。
想到这些在繁星下,达奚对着无垠的夜空露出了许久未见的笑容,恍若又变回了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达奚,四个人一起闯荡人界的达奚。
月光照拂着云海天宫每一处,每个人看见的都是同一片月,不同的是看月的人,人心各异。
迦乐从神狱出来就独自一人,在这云海里飘飘荡荡,双眸失神,失了魂魄一般。
逛着逛着,再抬头竟不知不觉回到了彦嘉殿的院内,月光下的庭院寂寥冷清,不见往日的喧闹欢笑。
迦乐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望着院内一角,眼前浮现出许多曾经的画面,欢声笑语,仿佛他们都还在,她看着看着出了神,嘴角不自觉的勾起,冷冽的面容终于恢复了些生动。
“迦乐——”
乐风仓皇的声音打破了寂静,话音刚落,迦乐刚有些松动的表情又变回了冰冷模样,眼前的画面消失,回到现实,院子仍然是萧条一片。
她听见声音并没有去回应,而是抬步朝着殿内走去, 一步一步很是坚定,就像是没有听见乐风的声音。
乐风就站在院外看着眼前人慢慢走远,看着她的身影不知为何心里很是不安,她明明就近在咫尺,可怎么都靠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