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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层的五间房中,除了张墨林自己居住的房间外,其余四间房间均留给对他而言最亲密的人。

    张鹤翎捏着自己手中的鎏金房卡,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VIP001。

    翻看卡片背面,上面写着使用者的名字——张鹤翎。

    原来哥哥将其中一套房留给了自己,还有一间房居然留给了陈卿芸。

    他是张墨林的弟弟,Brand是张墨林的好友,那陈卿芸又是被张墨林以什么样的身份留下VIP002号房间的呢?

    C城的夜晚空气中的水汽格外的充足,潮湿的空气让人裸露在外的皮肤轻轻覆上一层薄膜。许是喝了酒的缘故,Brand感觉皮肤上的触感难受极了。他掏出纸巾一遍遍地将胳膊擦拭努力保持干燥的状态。

    张鹤翎走近他,待他擦拭干净才开口询问。“我房子在VIP001,估计和你那间套间差不多,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晚上住我那里。”

    Brand停下手中的动作,视线缓缓落在张鹤翎手中的鎏金房卡上。

    VIP001,张鹤翎。

    他看着房卡,表情迟缓了几秒,抬眼望去张鹤翎时却是毫不客气地讲起了条件。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有要求,要是你那边只有一张床的话,我睡床!”

    张鹤翎表情稍显震惊,他没想到Brand是真不见外,居然还给他提起了条件。

    不过,张鹤翎倒也不惯着他,他点开手机屏幕在Brand面前晃了下此刻的时间。凌晨两点十八分的数字格外醒目,像是在提示着Brand必须赶快找地方入睡,否则不利于一位极限运动员的身体健康。

    张鹤翎收起手机,用食指用力弹了弹手中的房卡,卡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床,不可能给你,住不住随你。”

    说完,他转身抬腿作势要离开,身后立刻响起鞋面敲击瓷砖的声音,再下一秒Brand伸手单肩钩住张鹤翎的肩头。

    “行行行,看在你……百般请求的份上我勉为其难地答应你。”

    两个人勾肩搭背走进电梯很快来到顶层。

    不同于刚刚来到这里时的沉重和惊慌感,此刻的张鹤翎倒是被走廊里独特的装修风格和艺术氛围所包围。

    他和哥哥相处的时间并不久,所以不得不承认,其实他并不了解自己的哥哥。

    哥哥自从回国后,他们也只是见过一面。至于哥哥现在在做什么工作,最近在谈哪些项目,饮食偏好生活习惯有没有改变,他一概不知。

    只知道哥哥继承了父亲的审美,喜欢古典的、优雅的充满韵味的中式风格。

    可是走廊里的风格并不像是哥哥张墨林的,倒像是他张鹤翎的风格——中西欧结合的风格。

    如果仔细研究张鹤翎早期的绘画风格,便可以直观地感受到这种风格带来的强大攻击力和意想不到的高度契合度。法国的古典主义、意大利的文艺复兴以及中国的超然脱俗在张鹤翎的画作中得到了极度的统一与融合。

    只可惜那些作品只在张鹤翎小的时候被创作出来过,数量也实在有限,而后他的绘画风格突然大变,于是原先的作品便被炒出了天价。

    坊间有传言说但凡有张鹤翎早期的绘画作品被拿出来拍卖,有一位神秘的收藏家一定会将作品收入囊中。而这其中,好几幅作品的天价,便是他给出的。

    张鹤翎自然是知道此事,但是他并不觉得这位收藏家真的懂画,或许收藏家只是为了包装自己给自己炒作,或许是为了炒画等待它们的升值……

    而当张鹤翎和Brand走到走廊尽头时,墙面上挂着的那幅画却叫张鹤翎眼皮肌肉不受控制地跳动。

    那是他很久之前参加公益活动捐赠出去进行拍卖的作品,是他出名前的作品,画技看得出来的稚嫩。唐卡说,本以为画作是卖不出去的,没想到在快要闭馆前被人给买走,买画的人叫做M。

    张鹤翎记得这幅画并且印象很深刻,因为为了让颜料更加稳定,画面保存时间更长,他在调颜料的时候加入了蛋黄。蛋黄的粘性和延展性能够很好地固定颜料和填充裂缝,同时由于它的透明性和韧性,可以让颜料均匀地附着在画布上并且不易脱落。

    他的很多作品中都有使用到蛋黄,但是他对这幅作品记忆深刻是因为他在分离蛋黄时不慎将蛋壳碎也倒入颜料之中,最后在绘画过程中索性把蛋壳也画到了画布上,仔细观察的话还是能够在橙黄色的颜料之下看到一点的肉粉色突起。

    他看着被昂贵画框镶起的画作找到了印象中的那块细碎的蛋壳渣,还有左下角的签名也的确是出自他的手笔。

    他的画,怎么会出现在哥哥这里?

    哥哥就是M?那个买画人?

    不对不对,这种画不是哥哥喜欢的风格。况且要是他喜欢直接告诉自己就行了,自己能够画很多很多送给他,他犯不着花那么大的价钱买早期风格画技都不成熟的作品……

    巨大的疑问包裹住张鹤翎让他陷入到超长待机状态。

    Brand困得有些站不住了,他喊了张鹤翎好几声都没有答应,于是拿过张鹤翎手中的房卡把房门打开然后拖着张鹤翎走了进去。

    插入房卡的一瞬间,屋内的灯光全部点亮。Brand看着眼前的场景惊呼一声,“妈呀,我以为我走进卢浮宫了……你哥别太爱你?”

    屋内的装修和陈设与Brand的房子中的风格截然不同,这里摆满了奇奇怪怪却极富艺术性的家具和陈设。

    刚进门的玄关处就摆放了一个名叫“大卫的肌肤”的鞋柜,鞋柜的设计像是一个雕塑一般,分块雕刻着大卫立体的五官、完美的身材、优美的肌肉线条。

    赤裸的、毫无遮挡的、完美的艺术。

    再往里走,便是一款在意大利非常有名的沙发,柔软细腻的触感、一块一块拼接式的理念以及一长条可以前后左右随意调整挪动的背靠。

    Brand一屁股坐了上去,这或许会成为他今晚的归宿,他必须要先体验体验。

    出乎意料的触感,感觉像是在摸猫毛一般。他把脸贴上去,试图更加真切地感受沙发的触感。一点也不粗糙,没有一点的颗粒感,而且完全不会刺啦到肌肤。他顺势轻轻躺下,整个屁股和后背完全贴合在沙发表面,明明是很松软的感觉,但是却完全没有陷入到棉花中的体验。倒像是即将陷入棉花之前却又被qq糖稳稳接住,甚至是还能回弹几下的感觉。

    反而更能让人有安全感和扎实感。

    Brand喜欢这种扎扎实实的感觉。

    他幸福地躺在沙发上眼睛不愿睁开,嘴里却不忘说道:“张鹤翎,看在今天晚上你提心吊胆一晚上的份上,我就勉强接受了你的提议,这个沙发晚上归我了。”

    张鹤翎关了房门换了鞋才缓缓走进客厅内,沙发上的Brand躺得七仰八叉地很不美观,他用脚踢了踢Brand的脚心,语气疲惫,“去把鞋换了再进来,还有,你要不要洗漱?”

    “洗啊,我今天留了一天汗肯定要洗了。”Brand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眼睛这才缓缓打开。

    仰面躺起的视线不偏不倚地与客厅内摆放的雕塑对视起来,Brand吓得一声尖叫。错开视线看向别处,又是一尊目光投向沙发的巨型雕塑。

    Brand被吓得直接惊坐了起来,立刻躲在张鹤翎背后环视四周。

    客厅里摆满了等身大小的白色雕像,不论是人、动物还是带着翅膀的神,所有雕塑的目光似乎都看向沙发。

    Brand浑身一阵哆嗦,心有忌惮地趴在张鹤翎后背。

    Brand:“你哥搞什么啊,怎么摆这么多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在客厅里啊,而且你有没有觉得他们好像一直在看着我们……”

    张鹤翎:“没觉得,我感觉他们一直在看你!”

    Brand:“滚哦,大半夜的别吓我,我真的有点害怕这些东西。”

    张鹤翎:“那我把所有雕塑都转过去背对你可以吗?”

    张鹤翎正要走,Brand连忙伸手把张鹤翎拉了回来。“别别别,不光是看我的问题,主要是一想到晚上灯一关,我要和他们处在一个环境之中,我就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张鹤翎微微扭头看着Brand的表情,看得出来他确实是有些紧张甚至是害怕。况且今天晚上,Brand确实是真的帮了他天大的一个忙,所以此刻他才愿意再次开口问他:“那你,现在是怎么个想法?”

    Brand身子向后挪动了两下,小声说着:“能不能晚上跟你睡一个房间,睡沙发,我睡沙发。没沙发我打地铺也行!”

    张鹤翎难得见Brand这么低声下气一次,之前看他参加比赛,都是众星捧月被人包围住的运动明星,拽得不可一世。如今却因为害怕一些注视着他的雕塑,在这里请求和别人同住一个屋子。

    Brand的表情楚楚可怜,张鹤翎很难将此刻趴在自己后背上哆嗦的人与白日里在滑板场地上驰骋的选手联想在一起。

    张鹤翎:“那你,求我!”

    Brand:“求你!求求你!”

    嗯?张鹤翎没想到Brand答应得这么爽快。

    还真是大丈夫能屈能伸。

    张鹤翎:“换鞋,然后去找卧室吧。”

    Brand脸上的表情立刻露出喜色,他飞快地冲到鞋柜前换了双居家的棉拖鞋。

    下一秒,张鹤翎:“但是我可不敢保证,卧室里没有雕塑。”

    Brand脸上的表情立刻凝固,只得在心中一遍遍地祈祷: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卧室在二楼,两人打开房门的时候,Brand率先松了口气。

    Brand:“替我谢谢你哥了,还好卧室是正常人能居住的,而且还有沙发!”

    Brand正打算去坐,张鹤翎却指着卧室中的另一处房间,“先去洗澡。”

    他只得不情愿地拖着疲惫的身躯进了浴室。浴室墙上挂着一面全身镜,Brand立刻被镜子里的自己给吸引住了,Brand看了眼自己的身子,上衣给了陈卿芸,自己一晚上都是赤裸着上半身在这栋楼里跑来跑去的,他是真的忘了。

    淋浴喷头里喷洒出温热的水珠,不过顷刻,水汽开始笼罩浴室Brand视线模糊。

    卧室内,张鹤翎用房子内的固定电话拨通了楼下的前台。

    前台:“您好,这里是前台,请问有什么能够帮到您的?”

    张鹤翎:“请问可以帮我查一下,黄皓昇和小太阳两位先生有没有回到他们的房间。”

    前台:“好的,请您稍等片刻。”

    电话那头传来急速的敲击键盘的声响,张鹤翎耐心的等待着对方的回复。

    片刻后,电话那头传来回话:“先生您好,您说的两位先生都已经回到了他们的房间。”

    张鹤翎:“好的,那请问能不能帮我传个话,告诉他们陈卿芸小姐今晚喝醉了,但是已经被我和管家还有前台工作人员安全送进了她的房间,请他们晚上不必担心。”

    前台:“好的小张少爷,请问还有什么吩咐?”

    张鹤翎:“他们接听电话后,请你再给我回个电话告知我一声。没有别的事情了,辛苦了。”

    挂断电话,张鹤翎沉沉地坐在椅子上脑海里开始闪现着今晚发生的事情。

    他本不愿多想,可是他一安静下来,脑海里就不由自主地出现今晚的事情。他没有看到监控视频,他也不敢看。他怕看到阿杜伤害陈卿芸……

    他此刻恨透了阿杜也恨透了自己。

    浴室里传来隐隐约约的水流声,水流顺着Brand的皮肤流淌在瓷砖上发出连绵不断的声音,而屋内只有张鹤翎沉沉的呼吸声。

    白噪音的氛围里,人的情感和压抑在心中的情绪就极易爆发出来。心底里的阴暗、扭曲和黑暗在被无限,尽可能地放大,放大,再放大。

    张鹤翎清晰的感知到,自己心中的魔鬼,在被一点点的释放出来。邪恶的,扭曲的、可怕的念头正在吞噬此时的张鹤翎。

    他拿起桌上花瓶,毫不留情地,没有一丝犹豫地向桌角砸去。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寂静的房间内,原本漂亮精美的花瓶此刻已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