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都在疼，特别是两只眼睛，如同有炭火在烧灼着，努力睁开了一条缝，还是刺眼的白，眼皮无力的闭上。
想说话，嘴唇用力地张开，没有声音。
“排长！排长！”
谁在喊我？方诗牧努力回忆着这声音，再次试图睁开眼睛，但也就是细细一条缝，好像看到一张模糊的熟悉的脸。
然后，眼皮再次无力的闭上了。
“排长醒了！排长醒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好像在不远处响起。“指导员！峰子！医生！赶快！”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排长！排长！”有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喊着，方诗牧再次试着睁开眼，不过没有成功。
“醒了？钱壮，你是不是几天没睡好，看花眼了，排长没动静啊！”
“陈锋，你！”
“别争了，方排长的眼珠、眼皮都在动，应该是醒了。唉，医生，您来了！”
感觉自己像个木偶般被摆弄着，方诗牧终于忍不住第四次尝试睁开眼。
这次，他成功了，模糊地看到房间里站着几个人。
“排长你终于醒了！呜呜呜！”
嗯？还哭起来了，我肯定是没死，难道被截肢了？
方诗牧迷迷糊糊，想看下哪条胳膊或者哪条腿没了，但眼睛虽然睁开了，脖子却动不了。
“傻大个！你哭个屁啊！排长醒了你还哭？”
“都十多天了，刚子他们几个都早已活蹦乱跳地出院了，我还以为排长……”
咚！
“啊！”
“傻大个！把你臭嘴闭上！”
傻大个，方诗牧记起来了，他手下的二班长，对，叫钱壮；
刚刚骂人那个，是一班长，嗯，陈锋。
呃，是医院，方诗牧慢慢的回想起来了，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排山倒海、汹涌而来的泥石流。
但是，泥石流之上——有只猴子在跳跃奔跑？应该不是在飞吧！？
“那个……咳咳”呃，指导员也在。
“任务完成了吗？”方诗牧用虚弱的声音问道。
非常符合英雄人设的醒来后第一句话。
其实，方诗牧本来想问的不是这个。
这时他已经差不多恢复全身的知觉了，痛，是真的痛，不过正因为痛，所以他确定四肢肯定都还在。
但前面那个截肢的想法挥之不去，我擦，难道是把第三条腿截了？！
不过等他发现指导员也在，硬生生的把截“腿”的问题换成了刚刚无懈可击的那个。
“金佛已经追回，五名匪徒全部伏法。小方，干的漂亮！”
指导员脸上堆满了笑容，任务圆满完成，部下虽然有人受伤，但是无人牺牲，堪称完美的结果。
“小方，你这几天好好养伤。”
指导员又看向陈锋和钱壮，
“我已经和队长碰过头了，也向大队部打了请示，特批你们几天假，你们几个轮流照顾好方排长。不准偷懒！”
“是！指导员慢走！”
随着指导员和医生脚步声的远去，
“嘿，排长，我跟你说，这医院的护士小姐姐真的是漂亮，心地又好，昨天那个最漂亮的护士小姐姐还对我笑了呢！”
“傻大个，你真的是当兵当几年，母猪赛貂蝉，就你说的那个歪瓜裂枣，还最漂亮呢。”
“陈锋，你说我可以，不准说我的护士小姐姐，你对着人家背影流哈喇子那个才是歪瓜裂枣。”
“傻大个，你特么信不信我削你。”
“打架我还怕你？来，来，来，比划比划。”
看着两个人打闹，方诗牧莞尔一笑，心情不错。
虽然他隐约感觉身体哪儿不对，不过住院期间有这两个活宝陪着，倒也不至于寂寞难耐。
至少，方诗牧当时是这样以为的。
…… ……
医院附近的一个酒店里，一身便装的曲仲凉站在窗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方诗牧所在的医院。
眉头紧皱，在回忆议着什么、思索着什么。
“那个小伙子，脸上一直有一层金光在笼罩着，不过最开始的血气消失不见了。
而且，那时看到的光柱明明是充满了杀气，自己用尽平生所学，一刀斩断光柱后，可以真切地看到光柱的精魄钻进了这小子的身体里。
可是，这小子身上的金光霸气倒是有了，但却没有多少杀气，特别是眼睛，那种红色太奇怪了，很奇怪的眼睛！按理说……也不对啊，真的是奇哉怪也！”
手机响起，打断了思绪，曲仲凉看了一眼，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是曲仲凉，那个人醒了……
有可能，但是不确定……
说实话，我还挺欣赏那小伙子的……
哈哈哈，那倒不至于，有眼缘吧……
让他到我们支队，在我们眼皮底下，不管怎样都出不了岔子……
嗯，好，不用麻烦他们了，我自己去要人吧。”
电话挂断，曲仲凉拨了一个号码，很快电话接通了。
“我是常青。”
“常司令员好，我是曲仲凉。有个事情要麻烦你一下。”
“曲兄太见外了，以后还要多仰仗您呢。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
“也不是什么大事，找你要个人。”
“要谁……他？……行吧，既然曲兄开口了，我马上吩咐干部处准备手续。”
…… ……
度日如年的十多天终于过去，医生通知可以出院了。
通知的时候，医生兴高采烈地嘟囔着这真的是医学奇迹啊，伤筋动骨一百天，可这才十多天呢，就可以出院了。
也不知道是夸方诗牧身体好还是夸自己医术好。
不过方诗牧没在乎这个，他心里那叫一个高兴，刚刚在病房里，方诗牧关上门把陈锋和钱壮狠狠地胖揍了一顿。
这两个傻逼无时无刻不在争论哪个护士小姐姐更漂亮，为了他们心中的女神，甚至一天“大打出手”几次，整个病房随时都是鸡飞狗跳。
丝毫没有顾及那个躺在病床上，他们敬爱的排长的感受。
再不出院，他方诗牧就不用出院了，直接转精神病医院得了。
方诗牧大喇喇的回到自己的排，身后跟着鼻青脸肿的陈锋和钱壮，察觉到排里的战士们想笑又不敢笑的贱样子，方诗牧正准备帮他们松下骨头。
“方排长，请你到大队部去一下。”大队通讯员跑了过来传达命令。
“好，知道了。”
方诗牧瞪了战士们一眼，转身潇洒离去，走了十多步，耳中这才传来战士们的贱笑声陈锋和钱壮的呵斥声。
方诗牧摇了摇头，这帮兔崽子，看来自己这十几天不在，骨头是真的有点痒了。
不过，很快，他的心里开始不安起来，一股阴霾挥之不去。
…… ……
战士们惴惴不安地看着方诗牧，大家识相的默不作声，他们明显看得出方诗牧从大队部回来后脸色不对。
方诗牧现在还没回过神，脑子里一直盘旋着支队政治部主任刚刚说的话。
在大队部，支队政治部主任和大队、中队的主官们都在，支队政治部主任表达了两层意思：
一是虽然追回了金佛，但是金佛严重受损，上面某个层级的领导很不高兴，本来有望获得一等功、至少也是二等的，现在只有一个聊胜于无的嘉奖；
二是，医院的最终诊断出来了，方诗牧视力严重受损，所以，摆在方诗牧面前有两条路，转成文职或者转业到地方。
立功嘉奖之类的，方诗牧虽然也在乎，但是现在顾不得了，更重要的是摆在面前的两条路他一条都不想选。
眼睛有问题的文职能什么前途？！而转业，身为单身狗的自己，自然没法去家属户籍地，留在西原省不现实，那么只能回老家的小县城。
一想到回老家，被那些学渣们唤来呼去的景象就浮现在脑海中。
“只有两条路可选了吗？”方诗牧打了个冷战，自言自语道。
“还有第三条路！来我的部队，真正的一线作战部队！”
这声音在方诗牧耳中，不啻于是世间最美妙的声音了，比神仙姐姐的声音都要美。
多年以后，当方诗牧站在什么什么前，准会想起第一次见到曲仲凉的那个阳光明媚、充满美好的遥远的下午。
当时……
当时——方诗牧激动地转身，然后呆住，然后冒出一句：
“你……你是那只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