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顾夕昭从太后处出来换了身轻便的衣服，便出宫去了驿馆。
“阿昭，你怎么来了？”顾长禹又惊又喜。
顾夕昭笑道：“陛下准我出宫送行，我不知你何时离开，怕误了时辰，因此一大早便来了。”
顾长禹见她脸色不好问道：“有心事？眼怎么红红的？是舍不得哥？心里难过？”
“我自然是舍不得哥。”顾夕昭哑着嗓子，扑进顾长禹怀中，顷刻间梨花带雨。
顾长禹轻抚她背长叹一声：“哥也舍不得你，但是阿昭，分别在所难免，但你放心，哥会常给你书信，你也要记得常给哥来书信，知道吗。”
顾夕昭点点头，从他身上起来，将泪水压了回去问：“哥，你打算何时离开？”
门口不断有人朝外搬行李，大包小包，大箱小箱，比来的时候多了许多。
顾长禹看了他们一眼才拉着她坐下：“一切已收拾妥当，待搬上车，便要走了。东西多，还要搬上一会儿。你先陪哥说说话。”
他指着门外车上的箱子道：“陛下赐下不少东西让我以你的名义带回去，那边那几个大箱子便是。”
顾夕昭看了一眼没有说话。说起来，她还没有想过要带些什么东西回去给雍王，再怎么说也是她父王，萧晏替她做了。
顾长禹温声问：“是你自己要来送我还是她让你来的？”
顾夕昭低声答：“她若不允，我怎出得了宫。”
顾长禹点了点头，忖了忖又道：“昨晚明谭来找过我。”
“他找你做什么？”明谭这个名字在顾夕昭这里如今已有些敌意。
顾长禹喝了口茶，淡淡道：“辞行，他今日也要走了。”
顾夕昭松一口气道：“我如今听到他的名字不知为何会心中一紧，觉得怕。”
“你别担心，他不至于对我做什么，只不过他与顾夕颜有婚约，再怎么也要同我面上过得去的。因而来道别也属正常。”
顾夕昭点点头，踌躇良久问：“傅伯骞他们……”
“他们暂时应该不会离开京城。”他暗暗观察她的神色，问道：“你有没有听说关于他们的什么事？”
顾夕昭抿唇不语，垂首无言。
顾长禹短叹一声:“你已经知道了是吗？”
顾夕昭点头：“宫里都在议论，我想不知也难。”
顾长禹拉着她手道：“阿昭，你不要委屈自己，我知道你心里有她，很难接受她与别人……”
顾夕昭眼底悲怆，声音轻颤：“哥，我知道我的身份的，我没有的选，如今是傅常乐，今后还会有其他人，这些从来都不是我能左右的。”
顾长禹又叹一声：“昨日在宫中，傅伯骞向陛下请求赐婚，他想要迎娶九公主殿下，另外，他说傅常乐心慕陛下，青州愿送她入宫为妃。当时，丞相等一干重臣也在，但陛下未明确回复。”
顾夕昭点了点头。
“想必你也懂，这哪里只是简简单单的两桩婚事，他是以青州为娉，表明立场了。婚事一成，青州便成了朝廷的囊中之物，陛下，没理由拒绝。”
“况且殿下当时也在殿内，我观她神色，平静如水，并未感到意外。这段时间，你也看到了，傅伯骞与殿下常在一处，两人之间，说不定已私定终身，我听说前日殿下落水，陛下丝毫未对傅伯骞动怒，正是殿下求的情，最后不痛不痒的罚了几个侍卫，将事情按下，看来是默许他们了的。”
顾长禹自顾自的说着，顾夕昭却蹙眉深思。他说的这些事都对得上，却不全是真相。
傅伯骞倾慕萧奕不假，但萧奕应当不喜欢傅伯骞，这一点不可能短短一日便改变，更不可能私定终身，但她如此态度？她与林墨之间是否发生了何事？
傅常乐倾慕萧晏这一点她也早猜到，那日在太后那里时，她的眼神，藏不住的爱意，但她其实没想到青州会主动将她送入宫。
“阿昭？哥说的，你听见了吗？”顾长禹见她出神，唤她。
顾夕昭回神道：“嗯，我在听。”
“阿昭，傅常乐与你不同，青州姿态摆的很低，求娶殿下，送郡主入宫却只提为妃，若是能不费吹灰之力将青州收服，立她为后，也不为过的。”
“你不知道丞相等人听闻青州的意思后，有多欢喜，当场极力劝说陛下应承下来。傻子也知道该应承下来，如今的局势，青州一旦回归朝廷治下，冀雍二州，便再难与之抗衡，纵然负隅顽抗，只怕也是以卵击石。”
他又语重心长道：“阿昭，若父王真的不愿归顺，与冀州联合反抗，你又该如何自处？叛臣之女，在宫中，何其艰难！”
叛臣之女！多重的字眼，可是一开始不就注定了是这个局面？
顾长禹满眼心疼看着她。
顾夕昭默了默才道：“青州若真的归顺了，唇亡齿寒，父王定会立即与冀州联合共御朝廷，他不会轻易归顺的，更不会在意我这个女儿的处境。朝廷一旦发难，冀雍二州必会誓死反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如此一来……阿昭，你……”顾长禹眉头紧锁，绞尽脑汁思量，低声道：“阿昭，要不你藏进箱子，哥带你走吧！”
顾夕昭愣怔住了。
她并非被他这话惊到，她在想，离开了又能去哪里？回雍州是万万不能了，天下之大，她想不到哪里可以容得下她。也想不到没有萧晏她会如何。
顾长禹自己也觉得这话天真了，苦笑了一声。
顾夕昭温声道：“哥，你别担心我，我在雍州多年，能独善其身，换个地方亦能。我更担心你，雍州才是龙潭虎穴，往后的局面，只怕会更难。”
“雍州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家，虎毒不食子，只要我不出差错，父王就不能如何我。”
顾夕昭却不以为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总之你要万分小心，尤其要小心顾长卫。”
“我知道了，你都叮嘱两遍了，哥有分寸，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