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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事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凤遇竹蒙混过关,今日一切照旧。

    不过今儿凤遇竹下朝后心情似乎很好,人未进院声先到。

    “青凌,去备车!”

    青凌闻言风风火火跑出门,柳烟桥也被这动静引出门:

    “又要去哪儿?”

    凤遇竹微微一笑,卖着关子:“姐姐换身劲装吧,带你去个地方~”

    带自己去个地方?柳烟桥看着凤遇竹眼中闪烁的光芒,心中好奇,但见这人有意吊自己胃口,不再继续追问,依言转身回屋。

    她素来喜红,衣裳置办也以红色居多,想了想,她取出一件剪裁合身的红色劲装,衣袍上并未有过多花样,仅以一条精致的玄色腰带作为装饰,显得干练利落。

    她迅速换好衣裳,走出房间,见凤遇竹正站在外面等候。

    这人换下了朝服,身着一袭白色劲装,对比起柳烟桥刻意挑选的花样简约的衣裳,凤遇竹身上这件就显得繁杂许多。衣裳以精致的丝绸制成,贴身而穿,线条流畅,将她颀长的身形衬得更加挺拔。衣襟处绣着考究的云纹和鹿纹,束住腰身的腰带并非布料,而是由金属制成,与玄色的护腕上细致的金丝花纹相互呼应,透出几分贵气。

    阳光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道金边。她双手撑着廊道栏杆,低头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在想些什么,听到开门的动静,她抬起头,被高高束起的墨发随她的动作轻轻飘动。

    见到柳烟桥,她露出两颗漂亮的虎牙,丝毫不掩饰眼底的惊艳之色:“姐姐好漂亮!”

    只一眼,就叫人再也移不开视线。

    柳烟桥有些眼晕,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去接她的话。而凤遇竹也没有在意,头朝门口的方向偏了偏:“走吧~”

    二人出府,青凌早驾着马等候。

    “去哪儿啊少爷?”见二人上了马车,青凌开口询问。

    凤遇竹心情好得不得了,但依旧瞒着柳烟桥,压低了声音,在青凌耳边说了句什么。

    “啊?”青凌闻言愣了愣,“可老爷不是……”

    凤遇竹拍拍他的肩:“从今儿起,它就是你家少爷我的了!”

    青凌瞪大了眼睛,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发什么愣,走了——”

    凤遇竹出声,才将他的思绪拉回,点点头,一抖缰绳,马车便稳稳当当地向城西驶去。

    到了地方,凤遇竹熟悉的景色映入眼帘。青翠的草地,矫健的马匹,在阳光照耀下泛起点点亮光。微风吹过,带来草原特有的清新气息,夹杂着泥土和野花的香味,令人心旷神怡。

    马车缓缓停下,凤遇竹跳下车,顿时感觉到一阵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马匹特有的草香和活力。

    凤遇竹的心情也随之变得轻松起来,她冲车上人伸手,柳烟桥看着周围景色,像做梦一样扶住凤遇竹的手臂自马车上下来。

    双脚踏上地面的一刻,她才觉得眼前一切有了真实感。

    湛蓝的天空,一望无垠的草地,还有裹挟着青草泥土味的微风。

    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而和谐,仿佛时间都在这里放缓了脚步。柳烟桥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顿时身心的疲惫都被这股清爽驱散。

    凤遇竹看着柳烟桥脸上的表情,轻轻笑了笑,拉着她向前走去。

    “少爷,这……”青凌跟在凤遇竹的身后,脸上仍有些不敢相信。城西马场老爷一直管理得十分严苛,除却骑射教习从不肯让少爷过多涉足,怎么今日这样突然,就将马场给了少爷?

    凤遇竹回头一笑,眼神中充满了得意:“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我们的了。青凌,去把我的马牵过来,我要试试手。”

    青凌点点头,快步走向马厩。

    “这里真美,像……世外桃源一样。”柳烟桥的视线已经无法收回,忍不住赞叹。

    凤遇竹没有说话,只笑着看向她。

    柳烟桥张开双臂,感受着每一缕微风。

    不多时,青凌牵马过来,那是一匹高大健硕的白马,白到没有一丝杂色,肌肉线条流畅而优雅,仿佛一尊精美的雕塑,双眼明亮如星辰,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灵动与智慧。

    青凌将手中缰绳递到凤遇竹手中,凤遇竹接过,冲他道:“行了,你玩去吧。”

    得到这话,青凌开心点头,转身便没了影儿。

    柳烟桥瞧着这匹马,忍不住想上手:“能摸摸它吗?”

    凤遇竹点头,拍拍马儿,马儿竟就温顺地低下了头。

    柳烟桥见此,上手摸了摸:

    “它叫什么名字?”

    “倔驴。”

    闻言,柳烟桥摸马的手一顿:“什么?”

    似乎对于柳烟桥这样的反应早有预料,凤遇竹云淡风轻解释:

    “其实一开始不叫这个,我给它起的名字是踏云。”

    “但它性子太烈,我那会儿训它的时候总想摔我,我就骂它是倔驴。”

    “后来日子久了,它就以为自己叫倔驴了。”

    柳烟桥唇角微抽,看着面前这匹高大雄壮的骏马,实在无法将它和“倔驴”这个名字联系起来。

    而这时马儿似乎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它轻轻地低下头,鼻孔微微扩张,仿佛在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紧接着,一股强烈的气息从它的鼻腔中喷薄而出。它低声嘶鸣,仿佛是在回应凤遇竹。

    “……”柳烟桥看着这一幕,一时失语,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有一段日子没见过它了,”凤遇竹抬手摸摸马背,“来,让我瞧瞧你退步没。”

    说罢,她翻身而上,动作轻盈而熟练。马儿似乎早已习惯了她的动作,微微一侧头,便让她稳稳地坐在了马背上。凤遇竹轻轻一夹马腹,马儿便向前小步跑去,步履轻盈而有力。

    渐渐地,那一人一马的速度加快,柳烟桥瞧着这一幕,眼中亮起一抹不明的光。

    这匹名为“倔驴”的马儿似乎已经超越了普通马匹的范畴,它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仿佛充满了灵性。可不管它如何跨越飞跑,跨坐其上的人依旧保持着从容自信。

    她像一阵风,连发丝都飞扬起自由的弧度。

    柳烟桥不由得想起一句诗: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这句诗在她脑中从未如此刻一般具化过。

    在遇见凤遇竹之前,柳烟桥也从未想过,原来一个女子身上也能爆发出如此蓬勃的生命力。

    旷野的风让她衣袂飘飘发丝飞扬。

    这里半点不像那一方小小天地,连风也粗犷。

    柳烟桥的视线依旧落在那一人一马身上。她不是世人口中的好姑娘,可生活依旧教条。这以至于她对凤遇竹,一直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那是一种除却情爱,却又再纯粹不过的情感。她从前一直不知道那是什么,可就在今天,她找到了答案。

    柳烟桥看着那道欢呼着肆意奔跑的身影,似乎终于明白了心底那一直存在的、呼之欲出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是——向往。

    “姐姐——!!”

    凤遇竹身旁的风呼啸而过,她自远方策马而来,口中高声唤着柳烟桥,笑容都张扬。

    马蹄对准的方向是柳烟桥。这样的高头大马猛然冲向人该是会将人狠狠吓上一跳,可这个看起来娇柔的姑娘,却是没有移动分毫。

    那马在她身前停下,如此近的距离,却未碰到她一片衣角。

    马上人单手擒着缰绳朝她伸出手,没有什么过多的言语,只有耀眼的笑与从容的自信张扬。

    马下人没有丝毫犹豫将手递了过去。仿佛在这一刻,两颗心在无声的交流中达成了默契。

    见此,凤遇竹唇角轻扬,手上用力,马下人便如同蝴蝶翩翩坠入怀中。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就像是演练过上百次般一气呵成。

    凤遇竹仿佛回归天空的鹰,不羁,又轻狂。她从后将柳烟桥稳稳圈在怀中,手中擒着缰绳,一道不算嘹亮但气势十足的低斥从她口中传出:

    “驾!”

    耳边是风的声音,柳烟桥感受着这难得的自由,随着马蹄声逐渐急促,她也发出阵阵惊呼欢笑。

    凤遇竹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听着这一阵欢笑,眉头也跟着上扬。

    柳烟桥很爱笑,但总是那样浅,那样轻,就像常年吃药的人偶得一颗糖放入早已经被苦药浸透的口腔,甜中却又混着深沉绵长的苦涩。

    有很多时候,明明她也难过,但面上却总是保持着那份温暖的柔和。她总是太温柔,连难过都内敛。

    比起那些,凤遇竹更喜欢她现在的笑,不受束缚,不掺旁念,有的只是再纯粹不过的欢乐。

    像是笼中鸟终于回归天空,像是池中鱼终于回归汪洋。

    一切本该如此。

    她,本该如此。

    “小竹——哇——!!”

    白马漂亮的鬃毛因为疾驰而飘逸飞扬,凤遇竹耳畔萦绕着女子银铃般的声音,听着这阵阵欢笑,她唇角的弧度不经意又上扬几分,连策马的低呵都被染上了几分笑意。

    阳光倾洒而下,将两人的发丝漂得发亮。

    “姐姐。”

    “嗯?”

    “想学骑马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