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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八章 傻话

    房妧从那惊天的异闻中回过神,嘴角浮出浅浅的笑,“我知阿炤一片好心,但我并不想见他们。”

    从前她便靠着自己残存的记忆,从那些片瓦残渣中拼凑出她身世的真相,如今听见李炤的话,更是印证了她的猜想。

    她是父母的弃子,从一出生,就是无人期待的累赘。她的生身父母身份都很复杂,但那并非是抛弃孩子的理由,他们只是不想要她,所以简简单单将她抛弃十多年,从未想过要来寻她。

    既然如此,她何必巴巴儿的凑上前去,将一颗心捧上去给人践踏?更会伤了真正在乎自己的亲长之心。

    这么多年来,祖母,母亲,还有家中的伯母姐妹,都是真心实意的待她,视她为一家人,即便她并非房氏血脉,更牵连进调换婴孩的事情,仍旧不改分毫,人生如此,还有什么不圆满呢。

    至于谁若是想要来找她报仇,那她也不客气,如数奉还,总归告诉他们,要寻仇去找正主,别来找她的麻烦。

    自己欠生身父母的债,与这么多年的弃养,也算是功过相抵,她不为自己不晓得的恩怨买账。

    只是这样一来……她看着眼前的少年,眼眶渐渐的有些酸涩。她和李炤便的确是有血海深仇的了。

    虽然她和李炤对上一辈的恩怨不知情,然而婚事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她们在一起,即便先太子夫妇都不在了,在天有灵,也不会乐见的。

    更不说李炤还会走上那一条路,若是他真的下定决心,那么迎娶仇敌之女,便是最错的打算,会给自己平添不少阻挠和障碍。

    若要争储登位,承诺必定是平反昭雪,励精图治云云,那么功成名就之后,该怎么对旧臣交代呢,杀掉房妧,那绝不是李炤的作风,然而不管是囚禁还是废立,他总要选一个,否则无法堵住悠悠众口。

    若说前例,太祖和太宗倒是有范例在那儿,可一来娴贵妃和宸妃是改朝换代才落到这后宫里的,二来太祖和太宗是铁血手腕,一砖一瓦都是自己打下来的,实权在握,说一不二,朝臣们也不会揪着这件事不放。

    李炤作为东宫的皇长孙,他登上储位,除开自己的才干能服众,最主要还是皇孙的身份,和父母的余荫,底气自然不如太祖和太宗那么足,同朝臣唱反调,便要有所顾及。

    若是他在战场上积攒下不世功勋,彻底的将军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培养起一批心腹,那么倒是无此后顾之忧。

    房妧忽的自嘲一笑,耳尖染上绯色。她这操得是哪门子的闲心,和李炤都没结果的,竟然都想起如何摆平她与李炤成亲后的问题了,真是不羞。

    李炤将茶盏握在手中,一圈一圈的转着,全副身心却都投在房妧的身上,见她忽而眉头紧锁,如今又惨然一笑,不由得心中越发的着慌,怕因为自己多事,让房妧伤心难过。

    “无论生身父母如何,都与阿妧你没关系。”李炤笨拙的想要安慰她,“阿妧你是最好的,心地善良,人也聪慧,谁见你都不会因为上一辈的恩怨而怪罪你。”

    房妧微微一顿,嘴角浮出笑意,心里暖融融的,她望着李炤,眼里是温柔的光,“有阿炤此言,便也足矣。”

    李炤的脸更红了,仿佛只要戳一戳,随时都能沁出水来,他还想在说什么,然而房妧却已经再度开口。

    “惠梧最后同阿炤你说,埋伏朝旭郡主的地方,是京郊的山神庙?”

    李炤浑身的热气凝滞了些,他努力的清醒过来,“是,惠梧最后的话说得不明白,我也不懂,只好记下来,想着告诉阿妧你,一定能有解决的办法。”

    房妧不由得为他的话笑了一笑,声音比之先前更放柔缓几分,“我难道能掐会算,未卜先知不成。这么半句话,谁晓得意思。”

    她的声音不似往常那般柔和的平稳,内里却带着些丝丝绵绵,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李炤只觉得那话听在耳朵里,不知怎的一溜儿钻到心里,像是长了脚似的,挠得心上发痒。

    他怔怔看着房妧的笑颜,忽然冲口而出,“那以后,我还能来见你吗?”

    嘴比脑子快,他反应过来,懊恼的垂着头,若不是在房妧的面前,怕是要羞愧的撞墙去了。

    方才还说得好好儿的,这张破嘴就是不受控制,这下好了,说出这种话来,要人家怎么回答呢。

    “我胡说……”他张口想要解释着,才开头便被房妧打断。

    “能啊。”房妧笑盈盈的,耳根处却悄悄红起来,“只要阿炤不嫌弃我是逆臣之后,那么我便煮茶相待。”

    李炤的面容却一瞬间的严肃起来,他极认真地看着房妧的眼睛,“阿妧,我永远不会因此而嫌弃你,身份并非是你可以选择,他们犯下的罪孽更不是你的过错。”

    “你从一出生便深受其害,染上一身的病痛,这么多年受尽苦楚,更从未得到过他们的半点关爱,他们既然不将你视为之女,你也无需为他们而费神。至于其他人,更没有立场和资格来指责你。”

    他的神色坚定而带着一分倔强,“任何人也不能指责你我之间的相处,上一辈有恩怨的是你我,我不在乎,阿妧你呢?”

    房妧怔楞的看着他,一向口齿伶俐的她,此刻竟不晓得该说什么,只在他的注视之下,缓缓的摇头,“不……”

    “那就足够了,”李炤在面对房妧时,难得的利落和干脆,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世人怎么说,都不重要。”

    李炤坐在那里,隔着短短一桌的距离,房妧只觉得他呼出的气息都要将自己包围,眼里忽然涌上一股暖意,伴随着鼻尖的酸,她微微侧身,拿帕子掖一掖眼角,却迟迟不将身子转过来,拿半张侧面对着他。

    “说这个做什么……净是傻话……”她微微哽咽着,极力控制住自己的心绪,也不看他,生怕望见他的眼睛,便要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