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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故人何时归

    进到酒楼内,宋易安发现今日添枝楼甚是不同,酒楼没有拥簇的客人也没有往日的喧闹,整个酒楼看起来明亮宽敞许多,四下看去也才发现酒楼内的布置十分雅致,只见楼内轻纱幔帐随风轻摇,廊柱上雕刻的飞龙金凤栩栩如生,四周墙上错落挂着清雅别致的墙画,窗边放着青翠的绿植,微风吹动摇摆着,偶尔与窗外透跑进来的阳光交映生辉,倒映在地上的影子跟着一起摇摇晃晃的,看起来别是一番风致,一阵风吹来,宋易安鼻尖若隐若现一股檀香与药草混合的香味,随着耳边传来古琴悠扬厚重的声音,循声望看去才发现以往总是热闹闹的那处高台上,一黑衣男子孤身坐在上面手抚琴,周围空寂无人看起来显得寂寥不已。

    虽然宋易安来过许多次添枝楼,但每次都是目的明确直冲冲的往那个人而去,现在才算是第一次看清楚添枝楼,确实是一个难得不俗之地,心中暗叹难怪平日来里那么多人,而后下意识的转头看去一眼便看见一袭红衣的顾青烟,她依旧坐在那个熟悉的位置,那个一身黑袍的的男子,一如往常静静地站在她身旁不远处,只是今日的她有些不一样,她没有带面纱。

    “来了?”顾青烟看着来人清冷的声音在酒楼里响起。

    “是。。”宋易安双手握了握拳,看着不远处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激动和亢奋,慢慢向顾青烟走过去。

    “喝吧。。。”顾青烟一手拿酒杯一手拿酒壶,一个人自斟自饮,看着宋易安过来示意他坐下。而后端起酒仰脖喝尽,又指了指对面桌上的酒杯。

    宋易安看着近在眼前的那张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还是他记忆中的那张脸没怎么变化,只是她看起来消瘦了许多,眉梢眼角处有着一股抹不开的浓浓忧伤,在看去那双眼睛里,依旧是他见过无数次的淡漠和疏离之色。

    “哦。。。哦。。。”宋易安听到顾青烟的话回过神来,连忙收回视线而后端起面前的酒杯,没有丝毫犹豫仰头一饮而尽,而后不着痕迹的转而打量起周围来,不再去看顾青烟。

    “你倒是不怕我再对你下毒?”顾青烟看着宋易安说道。

    一旁的老板娘青丹,上前来为宋易安将酒杯续上,而后又退到一旁侍候着,态度恭敬不已。

    “你不会。。。”宋易安转头看着顾青烟笑容灿烂露出雪白的牙齿来,而后看着顾青烟眼睛再次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顾青烟看着眼前笑容灿烂的少年,眼神愣了愣神色有些恍惚,记忆中宋易安并不是爱笑之人,他是一个严肃又脸臭的小屁孩,没想到他如今长成了一个阳光肆意的男孩,从添枝楼再次见到他后,他似乎总是笑盈盈的模样,整个人明媚又阳光。只是不知道是窗外阳光太过明艳,还是什么的原因,顾青烟觉得宋易安脸上的笑容很是刺眼,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灿烂而温暖却莫名刺痛人心。

    “你倒是自信。。。”顾青烟嘴角轻轻勾了勾,转头看向窗外的风景。

    “你。。。”宋易安看着眼前的顾青烟,心中纠结着很多话就快要忍不住脱口而出。

    “我不是你认为的那个人。。。”顾青烟对宋易安说道。

    “那你是谁。。。”宋易安心中虽然忐忑却还是执拗的看着顾青烟,他坚信自己不会认错人。

    “无名,什么都可以随你开心。。。”顾青烟说道。

    “。。。。。”宋易安看着顾青烟,一股悲伤涌来,她连一个假名都不愿愿意给自己取吗?内心是得多无望才会如此。

    “还有我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打听也不要问,好奇是会要人命的。。。”顾青烟手指轻轻拨弄着酒杯,依旧看着窗外没有回头,声音淡漠疏离。

    “我明白。。。”宋易安听此立马笑着连连回答道,眼底闪过失落,无论之前他如何装作与顾青烟不相识装作没有认出她,可是此刻他真的很想和顾青烟相认,他在心中试想过无数次与顾青烟相认的场景,只是那种汹涌而出的情绪被强行压制在身体里,让他心中憋闷郁结难消,他的故人啊,何时可以归位,不经意间宋易安眼神看到不远处的黑袍面具男子,发现他在听见顾青烟说这话的时候,抬头看向她的眼中神色复杂不已。宋易安那日看到他身上的僧衣和头顶的戒印,便知道了他的身份,就是十年前带走顾青烟的那个和尚宋易安,只是这些日下来,他也不知道两人现如今到底是什么关系。看着顾青烟不由的又觉得委屈不已,他找了她这么多年却是被一个和尚一直陪在身边。

    “喝酒。。”沉默片刻后,顾青烟端起酒杯又对宋易安说道,她自是知道宋易安心中所想,只是多年后还能和他这样对坐喝酒对她来说幸运,与她想要回忆却又不敢轻易触碰的记忆一样,只能远远的瞧着在模糊中或许才能心安和片刻欣喜。

    “哦。。。”宋易安见此是乖巧的端起酒杯,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妙善又一次一饮而尽,将心中涌上来的不甘和委屈也全都就着酒饮下。

    而后两人就这样各自心怀心事,一杯接一杯的往肚子里倒,最后敌不住酒劲上头后,两人都放松下来各自少了戒备。

    “青儿,来,我们再喝。。。”宋易安喝的有些迷蒙了,拿起酒杯对顾青烟豪爽的喊道。

    “你刚叫我什么?”顾青烟听到宋易安的话。手上动作顿了一下,眼神闪烁有一瞬间的愣神,两眼飘忽不定的盯着宋易安。

    “青。。青儿。。。。”宋易安眼神迷茫舌头打结又喊到,话音刚落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下一刻整个人僵在一处。

    “呵呵,嗯。。。。”只是顾青烟也并没有生气,脸上红扑扑的眼神飘忽不定的看着宋易安,而后轻轻点了点头浅浅的应了一声,她脸上挂着浅浅笑意,是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端起酒杯对着宋易安一饮而尽,刚才那一瞬间她仿佛是听见记忆深处一个遥远的声音正在叫自己。

    “那个。。。。。。”宋易安端着手中的酒杯,不知所措的看顾青烟,半醉的酒意也醒了七八分,心中忐忑不安不知该如何是好,没想到刚才他一时竟叫了顾青烟的闺名,他可不想现在又惹恼了她。

    “啰啰嗦嗦,还喝不喝了?”顾青烟见着宋易安的模样,眉头一蹙脸色不悦将杯子用力怼在桌上,冲宋易安大声喊道声音里透着几分醉意。

    “喝。。喝。。。”宋易安看着此时面带着红光的顾青烟连连答到,眼神因为喝酒带上一丝醉意,神情间有一丝飘忽,却是有着许久未见的风采,仿若是当年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子正在眼前高声和着,拿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

    两人就这样一直喝酒,直到天边发黑,顾青烟终于不胜酒力趴倒在桌子上,宋易安走过去看着尽在咫尺的人,伸手想将顾青烟滑落脸庞的发丝挽上去,只是突然,一个黑色身影挡在身前,是妙善的身影,下一刻宽大的袍子披在顾青烟身上。

    宋易安抬头正对上妙善的眼睛,两人静静的看着对方,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终于,宋易安低下头来给自己斟上一杯酒,仰头灌进肚子里,妙善挥手示意老板娘青丹带顾青烟离开。

    “其实,我知道她是谁,当然还有你的身份。。。”宋易安看着顾青烟摇摇晃晃的身影走远,整个人立马恢复了清醒,眼神里也没有了刚才的醉意,他看了眼妙善身上的僧衣,而后眸色暗沉的看着妙善说道。

    “。。。”妙善眸子动了动看着宋易安没有说话。

    “我没有恶意,更不会害她。。。”宋易安与妙善对视片刻,终于开口对他说道。

    妙善没有说话听到宋易安的话后就转身离开了,其实,他亦是早就知道宋易安的身份,他也知道这人并没有恶意,宋易安三番五次上门便也没有阻止。

    “今日太晚,若是宋公子没有尽兴,你可以喝尽兴再离开,酒不会少你的。。。”妙善快走跟上老板娘青丹和顾青烟,几人到门口的时候,妙善突然转身对宋易安说道声音低沉。

    “切,本少爷像是差酒喝的人吗?”宋易安一脸不屑的说道。

    宋易安就这样看着那垂泻着随风飘动的发丝消失在门口,想起顾青烟跟自己说的那些话,还有陪在她身边十年的妙善,心里不由的有些吃味。忍不住狠狠的往自己嘴里灌了几口酒,辛辣的液体充满自己的口腔和咽喉,一丝苦涩涌上心头他摇头笑了笑,这算是他第一次知道什么是求不得之苦了。

    从小到大,只要他宋易安想要的就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且必然是最好的给到他手上,但是现在他明明知道,这个女人就是这世间最好的,但是那种可以得到的笃定,确定是自己的归属感却从来没有在顾青烟身上得到过,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对于她自己一直都是患得患失的,那种有生以来第一次的不确定性,让他心里压抑到发慌发狂,想到这不由的又往嘴里狠狠的灌进进口就来,嘴角再次泛起苦涩和无奈,现在这世间他最想要的却遥遥在眼前似乎怎么也触碰不到。

    宋易安醉醺醺的喝到半夜回去,倒床昏睡半日醒来,之后浑浑噩噩过来几日,这日醒来刚睁开眼睛便看见顾永秀坐在他床边,睁着眼睛眼巴巴的看着他,一只手还不时在他身上摸索着,吓得他整个人一激灵立马醒了过来。

    “你做什么?”宋易安下意识的抱紧怀中的被子惊恐的看着顾永秀。

    “没什么,就来看看你。。”顾永秀看着宋易安醒来,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其实他在宋易安睡着的时候,就过来确认过宋易安身体,只是他还是不敢相信就这样好了。

    而后顾永秀亦步亦趋跟在宋易安身后,看着宋易安就像是许久未见的恋人一般。眼神一刻不停的在他身上游走,一度让宋易安以为这人这些天把自己给关傻了。

    顾永秀自打从添枝楼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开始不停的专研,他从来都不否认自己在医术上的天赋,甚至还十分引以为傲,在他心中没有人能入的了他的眼,除了那个曾经让所有人害怕畏惧的阎王顾青烟以外,而这次他却没想到遇到了高手,还莫名其妙不知是怎么回事,分明从中毒到救治他都亲眼看见了,他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不知道其中因由,这让他是寝食难安坐卧难立。

    好不容易等宋易安洗漱好,两人坐在院子里喝茶,宋易安没有理会顾永秀的呆楞,从小打大他一向如此,他也早就已经习惯了,只是他是不让顾永秀在自己身上乱摸了。

    “到底是为什么呢?没道理啊?”顾永秀一个人在一旁喃喃自语,不时抬头看向宋易安,一脸的纠结苦恼。

    “。。。”宋易安看了一眼顾永秀,一大早神神叨叨的跟魔怔一般,摇摇头顾自跟一旁和小毛团玩耍起来。

    “宋易安,你感觉怎么样?身体应该都好的差不多了吧?”顾永秀看着宋易安突然问道。

    “什么?”宋易安被问得莫名其妙,活动了一下身体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宋易安,我们去添枝楼吧?现在就走。。”顾永秀说完起身过来拉着宋易安的胳膊就着急忙慌的往外走。

    “你这是做什么?你之前不是不让我去的吗?”宋易安拉住顾永秀心下觉得好笑,他之前可是死活拦着不让他再靠近添枝楼,只是最后也没犟过他。

    “去找那个红衣女子。。”顾永秀想都没想说道,又急着去拉宋易安的胳膊。

    “顾永秀,你找她做什么?”宋易安听此收住脸上笑容,一连警惕的看着顾永秀。

    “我是真的想不明白她是怎么做到的,你中毒那么严重她竟把你救了回来,不行,我现在就要去问个明白,实在等不及了,我还是自己一个人去吧。”顾永秀说完转身一个人就要离开。

    “你现在去也没用,她现在不在。。”宋易安见顾永秀的模样,在他身后冲他说道。

    “什么?怎么会不在,那我。。。我。。。可是。。”顾永秀转身抓着宋易安神色着急的问道。

    “过几日我带你一起去。。。”宋易安对顾永秀说道,他一直让人在添枝楼守着呢,这几日也没见着顾青烟出现,顾永秀去了也是白去。

    “哦。。”顾永秀听此垂下头来,而后只得勉强答应下来。

    只是不过是等了一天,顾永秀便实在是等不及,内心焦灼煎熬让他度日如年,最后竟是天没亮便在添枝楼门口守着,一连好几日只为等顾青烟,宋易安无奈知道顾永秀性子执拗特别是在医术上更可见一斑,他也只能在一旁陪着。

    终于,这日顾永秀等到了顾青烟,看着那一黑一红身影慢慢走近,顾永秀原本萎靡的精神再次振奋起来,快步走到顾青烟面前截住她的去路。

    “你总算是来了,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可以告诉我吗?”顾永秀看到顾青烟难掩内心的激动,拉着宋易安上前来指着他兴奋的对顾青烟劈头盖脸的问道。

    “那日,你不是亲眼看见了吗?救人的是他。。。”顾青烟看着突然闯到面前的人,面无表情的指了指身旁的妙善说道。

    “我试过了明明都是一样的穴位,根本就不可能有那样的效果,为什么。。”顾永秀说着将自己手臂衣服撩开,伸到顾青烟面前,此时那手臂上几处穴位是肉眼可见的红肿,甚至还隐隐有血迹渗出。

    “。。。。”顾青烟看着眼前有些癫狂的人,没想到他是如此痴迷竟是用自己的身体扎针,看着他的手臂顾青烟眼睛眯了眯,他又即便如此将手臂扎穿也不会得到正确的答案。妙善的银针是她给的上淬有特效药物,加之特殊的施针手法,如此双管齐下便能迅速见到效用,加之一定药物辅助,自然能快速缓解恢复。

    “不对,那日你也出手了。。。”顾永秀向前一步逼近顾青烟,固执的不肯让步,如果穴位银针没有差异,那唯一差异就在顾青烟这里了。

    “。。。。”顾青烟看着突然挡在面前的人,不着痕迹的往身后退了一步面露不悦的看着他。

    “顾永秀,你做什么?”宋易安见着顾永秀手臂,一些被尘封的记忆再次被拉开,他紧张的一把拉过顾永秀用衣袖将他的手臂遮了起来,他不想让顾青烟看到这些。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顾青烟的脸色好像比之前差了许多,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汤药味。

    “要不你现在扎我。。”顾永秀再次伸手挽起衣袖,将银针递到顾青烟面前。

    “你有病?”顾青烟抬眸看着顾永秀问道,眼里已经有了隐隐怒气。

    “啊?没。。没有。。”顾永秀抬头一脸茫然的看着顾青烟。

    “有,我也治不了你。麻烦让个路。。”顾青烟看着顾永秀呆呆的模样,冷冷的开口说道。

    “我。。。”顾永秀还想要说些什么,被宋易安一把拉到一旁乖乖的站着。

    看着一前一后走进添枝楼的身影,顾永秀想起来那日顾青烟说过的话,他确实是亲眼看见黑袍男子出手救人,只是他就觉得若是没有这女子,黑袍男子那几针也是救不了宋易安。看着顾青烟身影消失在添枝楼门口,顾永秀一手拿着针举着胳膊愣愣站在那里。

    “那个。。。可是我。。。”顾永秀看着宋易安不知该如何是好。

    “愣着干嘛,走啊。。。”宋易安一拍顾永秀肩膀将他拉回神来,两个人一前一后也跟着进了添枝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