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他对着外公家屋顶天空许愿说自己头上要在秋收之后长出泡泡,因为他想喝白糖粥,在户外露天煮的那种。
他的许愿应验了。
抛开他是否快乐,家人是否生气不说。
他知道那煮粥的米是他最要好的几个小伙伴一家一家求来的,他们也是会在一根棍子的一端,缠上一根松散的绳子,绳子其实是有很多根缝衣服的线组成,各种颜色的,也是会打个结。
每一家主人在往他们的米袋子里倒一杯米的同时,也会伸手打开那个结,并念上一句类似于去病消灾的什么话。
这一系一拉之间,结打开了,今天外公临行的结也是。
但是这种似曾相识,让他错愕了,外公的死是他的“想”造成的吗?是外公先死还是他的“想”先形成?是外公的死通知了他,还是他的“想”穿过了几千里通知了外公?
时间可能是正着走的,经验却是可能会有一定提前的?
如果一个人真有可能是别人的妖孽,那为何又不让他同时是一个无所不能的悟空?连个确切的罪恶的证据都难以找寻,妖精或良人皆未死于有形的金箍棒下。
他如果向人忏悔,有人能接受吗?王新只好继续跪着,不停地拉开结,边上有围观的人眼神中说着:真是孝道。
这个仪式最终结束于和尚师傅嬉皮笑脸式的祷告或者嘱托:车夫力士矮墩墩,手里拿根夜叉棍,要是有人半路为难啊,你就打他一棍……
假车夫,假管家,假房子——两层楼的上下各四室两厅,假的金山银山,真的衣服,真的冥币,一把顺风火,烧得天通红。
灰尘飞往天际,人们说外公好命,成仙了,后人有福。
傍晚他跟生他的亲妈简单地聊了几句,不是没有感情,只是太经常没在一起,他希望她在荷国能过得好,那个地方据说富足而朴实。
他的这几天没在场的局长父亲以后有一天会因为早年可能的一些贪污而进入吗?他就这么短暂地闪过一念。
一家人难得地围着柴火堆取暖,各自聊些家常以作安慰外婆。
洛拉克说她家里也有壁炉,洛拉克说以后欢迎妈妈去北极国玩,妈妈也对她回以了欢迎。
柴火不大,两截粗细树杆子斜搭着,如果再加一根小一点的柴,火苗会冒高一些,有时也会暗下去,可能是树杆子燃到了哪个部位,这时候就需要冒着烟等待,眼眶里熏得眼泪辣辣的,或弯下腰吹一下,火苗就起来了。
王新对火苗总是百看不厌,所有当时寄居农村时期的活计中,他最喜欢的就是烧火,火苗各种节奏地跳,又无限变化,这火光中的人啊,像酒一样。
第二天王新给主任报告时也记不起那场景是在梦里见的,还是梦之前一些的火堆旁。
从外公已经故去的湘省回来后,王新回到了他自己租住的公寓,洛拉克非得要跟去。
也不知什么时候,他不如以前那么讨厌人了,走在户型密布的小区中,他感觉能感到那拥挤又规律的群体生命存在,就像猫阵列。
可能是外公作为人的离世,可能是死了太多猫,可能是发现猫之后发现人也没之前那么高高在上的那般孤独吧,现在有了许多亿可沟通来往的旁物种邻居了。
人不再是孤独的行者了。
可能还有些人觉得人的统治地位得到了挑衅,或者主配角关系得到了狗血反。
可在王新看来猫与人谈不上谁更高级,谁才是真正的星球统治者,只是智慧体不同的生命形式而已,各有擅长,猫摔不死,人擅建高楼、造飞机。
没想到我的大专家住得这么简朴,而且乱成一团糟,完全配不上几千万美金的身价啊。刚进门洛拉克揶揄他。
王新白了她一眼。“我这种十八品准公务员能租得起这公寓就不错了,在夏国许多的大学毕业生还得跟人拼租、拼床呢。”
你,真的,不想嫁到美丽的北极罗斯?洛拉克歪着头开玩笑。
“我已经嫁到美丽的北极罗斯姑娘就已经很满足了。”
王新吻了吻她,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他知道洛拉克可不像那种随便谈婚论嫁的人,哪怕他真的通过其它办法拥有几千万美金。
王新打量了下房子,有一阵子没回来,有点重回人间的感觉,那些被子、床、墙画等物件拥挤着扑面而来。
王新动手做起了卫生。
洛拉克倒也不五体不勤,也七七八八地配合劳动了起来。
原先有位瑜伽老师说,劳动也是一种修行,王新原先都会花钱把这个修行机会让给保洁阿姨,这会自己慢腾腾地拖地、擦桌子时倒还真的有些品味。
王新,我发现你现在各种行动的动作比原来都要慢。
王新拉动脸部肌肉技术性地笑笑回应。
他也发现了,事实上这些天他发现自己的心态已经比实际年龄大了十几岁。老了,动作自然会慢。
下午稍晚些时候,主任打电话来。
鲸又一次冲滩了。4米。
王新回味着这个数据的意义。
主任又说有些背景消息,我们见面沟通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