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义来的时候，商问正浑身湿透，地上还有一滩明晃晃的水渍，就这么孤零零的跪在雪地，好不凄惨。
顾义倒是没料到，火气消了一半。
“你这是做什么？”
“我因为阿娘入狱迁怒了各位姐姐，实属不该，所以自我惩戒，好好反省。”
语气诚恳，将自身放低。
这极大的满足顾义心里仅有的自尊心。
“好了，既然你有悔悟，便再跪上一个时辰再起来。”
说罢，顾义甩袖离开，他还要想想怎么去知府大牢见商氏，才不会让她相信自己，交出家主令牌。
路过那几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丫鬟，他干脆让她们数着时辰监督商问，以免她逃脱责罚。
对于这个结果，丫鬟们的怒气才被抚平，然后围拢商问，皆是看不起。
看来，身为主子，不得老爷恩宠，还不是跟她们一样夹着尾巴做人。
这大少爷还是年纪小啊。
中途，那个戴簪花的丫鬟，直接端来一盆凉水失手打翻在商问身边，溅起的水有一半尽数落在她身上，凉意刺骨。
“哎呀，大少爷，实在太重，还请不要怪罪奴婢。”
簪花丫鬟说得好，嘴角笑意连连。
商问依旧无动于衷。
离商家不远的知府府上，坐在上位的中年男子端起茶杯的手重重放下，冷哼道。
“他倒是会捡功劳，所有事情都是我做，呸，想都别想。”
谋士笑着低声附和，“还是大人想得透彻，没着了顾义的道。”
“先生莫要取笑了。”知府大人笑着摆摆手，很是吃这一套。
两人也对接下来的事情进行商量打算，管家这时苦着脸进来。
“老爷。”
像是妨碍谋士在场不好开口，管家一副犹犹豫豫，倒惹得知府不爽利，“先生是自家人，有何听不得，一并说。”
“是少奶奶想见求见大人，已经在外面等了一天了。”
“她这时想为她姑姑商氏求情啊。”知府那里不知这个媳妇的性情，嫁进来三年，规规矩矩打理好府中事宜，不让他操心半分，有礼有节。
“哎，这是个贤良淑德的好媳妇，是我裴家没这个福气啊，嫁给我那不成器的儿子。”
说到自己儿子，知府语气严厉。
“那混账呢？！”
管家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神情紧张，“少爷他，他......”
“说话！”知府兀然站起身，拔高了音量，吓得管家双腿打颤，闭上眼，心一横，直接脱口而出，“在妾室那儿！”
“夫人交代，不让我说。”
知府叹息扶额。
“狗东西，找个戏子回来丢尽我的脸就算了，还不知道给他媳妇好好过日子！”
“夫人也是，慈母多败儿啊！”
.......
商问如今还是幼童，身子本来单薄，雪洒在她肩头，加上身子过了凉水，一个时辰已然让她冻得浑身发抖，眼睫都起了冰珠。
雨儿红着眼扶她进屋，忍着泪给她提来热水洗浴。
商问泡完出来，裹着锦被坐在床上，捧着一碗姜汤一骨碌喝下，身上寒气才散了好些。
幸好她体魄不弱，要不然这场罪受下来，是断然要躺上十天半个月。
只是这姜汤忒辣了，嗓子眼儿都火辣辣的上头。
正想着开口要杯凉茶压压，就听到耳边小声啜泣，是雨儿。
商问有些好笑，“哭什么？”
“要是夫人知道，肯定心疼大少爷。”
“我觉得受点委屈没什么，”想到自家阿娘对她的疼爱，又添了一句，“不要告诉阿娘哦。”
“少爷，事情都办妥了，保证万无一失，没人发现。”
木棉欢喜进来，就看到哭成泪人的雨儿，和好不血色可言的商问，“这是出了什么事？”
雨儿像是开闸的大坝，委屈一旦有了口子，便一股脑往外倒，商问还来不及给她捂嘴。
了解事情后，木棉闹着要去收拾那几个挑事的丫鬟。
眼看人都要出门去干架，商问终究还是妥协解释。
“我是故意的。”
“为的就是让顾义对我懈怠，也好让他有借口来杀我。”
她一开始做局就不想说出来让她们担心，可看着她们一个个忠心护主的样，就算说出来也没事，也防止她们做出什么坏了她计划。
两人懵逼的看向她，还是木棉脑子转得快，一下子领悟。
“大少爷，你知道老爷会对您动手？！你以身犯险染上风寒，是要让老爷用热病给你突然夭折找借口？！”
“是，他想杀了我和阿娘，现在阿娘入狱就差坐实下毒罪名处死，而我，一个身体无忧的人怎么才能弄死，对外用的借口才正大光明？”
“可是，您是老爷亲生独子，他怎么会害您？！”
“要是他贪图商家，阿娘入狱也是他手笔呢？”
木棉被这一连串的惊天秘辛砸得脑袋晕晕的。
老爷不是和夫人恩爱不疑八年吗？
这，这怎么可能？！
雨儿倒是问出关键，“那少爷，您做局为了什么？是救夫人出来吗？”
商问点不可置否，“还有弄死顾义。”
“可是就凭老爷要动手杀害您，这也不能扳倒老爷啊？”
“记得我让你去找首辅秦老吗，他必然为了求证你所说我阿娘的冤屈，以他一生清廉为官，必然有所怀疑插手此事。”商问笑得狡黠，“只要顾义对我动手，那他就坐实了杀害阿娘和我的嫌疑，那祖父毒害之事就有转机，阿娘就不能轻易定罪。”
“不行！”木棉深思这里面的危险，“要是夫人知道，我该如何交代！”
商问给她一个安心眼神，“放心，我自有办法。”
木棉不信，她的大少爷才八岁，能做什么？
忽然，她眼睛一亮，“可是那人在保护少爷？！”
“谁？”
“据说老太爷身边有个高手，是武林人士，但府里没人见过，只有府里老人中间流传这么一个传言。”
“少爷这般有底气筹谋，不是他在身边保护少爷吗？”
商问摇了摇头，语气淡淡，神色莫名。
“这世道没有人是谁底气，唯有自身强大，方能保自身安稳。”
木棉和雨儿看着小小一团的商问，心里有些悲凉之感。
明明还是个孩子，却要担如此责任。
......
为了把戏做足。
第二日，商问起了热病，病倒了，雨儿和木棉大张旗鼓的要出府外找大夫，被顾义的人拦住不准外出，说是会找人来照顾商问。
“可是少爷都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