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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心灰了尘缘

    杨康抱着杨铁心的尸体,不住的痛哭,他实在是不明白,十八岁就像是自己人生的分水岭,以前岁月静好、四时明媚,以后却是愁怨悲苦、不得解脱,他扭头看了眼完颜洪烈,见他佝偻着身子面对他,像是道歉,又像是疼惜,他原本是那个最慈祥的父亲,而今却成了最可恶的仇人,他们之间永远隔开了一道鸿沟,彼此相望却不可能靠近,杨康再看看怀中已经没了呼吸的亲生父亲,看着他伤口处的鲜血不再流出,渐渐变黑,感受着他的身体逐渐变得冰凉、僵硬,他再也忍不住悲痛,提起杨家枪,愤怒的朝着完颜洪烈的脖子扎了过去,完颜洪烈闭上眼,两行泪从眼角滑落,他何尝不痛?死是最好的解脱!

    “王爷,不要!”下人齐声喊道。

    杨康顿住了,他见过的完颜洪烈一直是胸有成竹、谈笑风生,虽是带兵的将军,却儒雅随和,而此时此刻的落寞与绝望,让他心里如万箭穿心,完颜洪烈对他的种种疼爱与教诲,让他下不去手,不是不敢,是不能!

    “康弟,杀了他!”郭靖愤恨的叫道,在他眼中,这完颜洪烈和段天德一样可恶,都是他们的仇人,是仇人就应该杀之而后快。

    “啊…”杨康大叫一声,调转枪头,扎进了自己的腹部。

    “康儿!”完颜洪烈没想到杨康会自杀,那是他从小疼爱着长大的人啊,他从来不认为杨康是别人的儿子,虽非亲生,但他视如己出,杨康受伤,比让他自己去死都难受,他冲过去抱住他说道:“孩子,我的儿子,你怎么那么傻?”

    “康弟!”郭靖焦急的跑过去,一把推开完颜洪烈,大叫道:“你走开,你这个罪魁祸首,我康弟如果有什么闪失,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我和念慈也赶紧跑过去,查看杨康的伤势,见这长枪已经扎进去半根,杨康脸色煞白,嘴角流出血来,他颤抖着说:“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完颜洪烈已经被下人扶起身,无助的看着这一切,我走过去躬身行礼道:“王爷,今日的事,实在惨烈,我们谁都没想到会这样,能否让我们先带义父和杨康回去?”

    “好…”完颜洪烈咬着牙应了一声,继续说道:“我派人送你们回去!欧阳少侠,能否拜托你,好好照顾他?”

    “不劳费心!”我言罢,让郭靖背起杨康,又叫了车子拉着杨铁心的遗体,一起走出王府。

    回到客栈后,杨康已经昏死过去,不能再鞍马劳顿。可杨铁心还得尽快安葬,以求入土为安,于是又赶紧和郭靖俩人把杨铁心送回牛家村草草安葬,留穆念慈在客栈照顾他。

    等第二日,我们回去时,杨康依旧昏迷不醒,我原先给他喂过一颗我们白驼山秘制毒药,原本想着有一天需要的时候可以以此控制他,而今看他痛失双亲,又重伤至此,心中有些动了恻隐之心,便把九死还魂丹给他服下,此药曾救过杨铁心,今天又救他的儿子,还真是与他们杨家有缘,又开了药方吩咐郭靖去抓药,念慈在旁边照顾,为他擦脸、清洗伤口,眼中满是心疼,想到他们前世就是一对儿,我有些吃飞醋,来到房间的阁楼上吹风。

    这时,只见一妙龄少女从街心走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不正是我那可爱又可怜的黄蓉妹子么?我赶忙侧过身子躲在柱子后面,防止被她发现,这小丫头不好好在桃花岛待着,跑出来大金中都做什么?难道是来寻我不成?她若看到我已经和穆念慈成亲,一定会伤心难过的吧?其实,如果她们愿意,我倒是不介意多几个红颜知己!

    “干什么?”听的她厉声问道。原来是那愚笨的郭靖,走个路都能撞到人,还真是有缘啊,这一对前世的恋人就这样相遇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郭靖立刻低头道歉,心中记挂着杨康,不等黄蓉说话,他转身就走。

    这黄蓉一向刁蛮,怎么能善罢甘休,冲过去扯住他的衣服,上下打量了一眼,讥讽道:“真没礼貌,我说呢,原来是个蒙古人啊!”

    “我…我不是蒙古人!”郭靖笨拙的继续说:“我是宋人!”

    “胡说!宋人怎么会像你一样没礼貌,撞了人道个歉就走,还穿的这么土里土气的!”黄蓉得理不饶人。

    “那你想怎么样嘛?”郭靖的生活中,见到的唯一女人只有他的母亲和蒙古公主华筝,这二人都是强势任性的人,所以他见黄蓉如此,也不觉得奇怪。

    “赔钱!我要你赔我钱!”

    听到要赔钱,郭靖立刻放下心来,还以为要干嘛,只赔钱倒是最好说了,他随师傅们从蒙古出来的时候,带了好些金子,都没怎么花过呢,于是从怀中取出一锭金子递给黄蓉道:“姑娘,我撞到你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这一锭金子赔给你,请你不要生气啦!”

    黄蓉接过金子,心下疑惑,这世上竟有这么“傻”的人么?从小到大,见她爹爹永远运筹帷幄、处变不惊,爹爹口中的她母亲更是过目不忘、聪明绝顶,遇到的任重远大哥也是风流倜傥、足智多谋,而眼前这人,随随便便就把兜里的金子掏给别人了,还真是过于愚笨了…

    郭靖买药回来后,穆念慈立刻煎药给杨康,这杨康身心受了重创,一直昏迷不醒,念慈焦急道:“欧阳哥,你说这该怎么办啊?义父唯一的儿子如果再出事,这一家人就都不在了。义父他对我恩重如山,我还没来得及报答,现在如果我救不了他的儿子,此生都不会心安的…”

    “念慈,你别担心!杨兄弟的伤势已经好转,只是他身心受创、五内郁结,想来这世间已无他所执念的人和事,所以才迟迟未能醒转吧。”我安慰道。

    “不,不对,康弟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醒来的,这世间怎么会没有爱他的人呢?我是他大哥,我一定会照顾他、保护他,只要他醒来,我就永远永远不会离开他!”郭靖老实憨厚,只因父辈的一个约定,他便认定了杨康就是自己的兄弟,他必须掏心掏肺的呵护。

    我突然注意到,躺在床上的杨康眼皮微动,原来他早就醒了,只是不愿意面对现实,不想面对周围这一群并不熟悉的人罢了。我看看郭靖和穆念慈都没有注意到,也就没做声。

    像杨康这种养尊处优长大的男人,从小锦衣玉食、高高在上,他的自尊心是极强的!如今他人生的痛楚全部被血淋淋的撕开,暴露在身边这几人面前,且还要受他们照顾,欠他们人情,这几乎是把自己的尊严按在泥土里摩擦!他甚至已经听到了他们内心的讥笑声,虽然他们嘴巴上一个个都为他好!为了维护自己的脸面与体面,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面对他们!

    第二天清晨,念慈像往常一样,起床后就赶紧去看杨康,却发现他早已离开,只留下一张字条,上面写着:

    “连日叨扰,非常感谢!往后余生,后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