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群优秀的孩子啊。”
“是啊。”
“要不直接给你那个小徒弟吧？”
“还是秉公办理吧。”
夜空中，烛和纪允炆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解颖秋三人赶到之后，深知已经没事了的纪允炆便和烛一同来到了那个山洞上空。
既像是丝带又像是河流的红光源源不断从洞口喷发，直冲天际，不断侵蚀着更多的夜空，此刻已经将这一带都照得亮堂堂，只不过这明亮让人很不舒服罢了。
下方，已经有武者陆续赶到，他们警惕着彼此，但都没有妄动。
没人对彼此发起攻击，也没人尝试靠近那个洞口。
看上去太不祥太诡异了，谁也不敢随便冒这个险。
若只是死掉被淘汰还好，可是进入秘境以来，奇奇怪怪的东西大伙多少也见过了，谁知道这红光会不会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问题？
“都挺谨慎啊，但总归是要有人打破这个僵局的，会是谁呢？”烛的目光在武者之间不断转移，想要找到那个有勇气迈出第一步的人。
“现在洞里面什么情况？”纪允炆看着越来越多的武者聚集到这一带，觉得之后不论叶不尘成败如何，洞外都避免不了一场大战了。
她们几个估计也在往这边走，希望疗伤的时间能正好让她们错开这里的激战吧。
来捡个漏就行。
“嗯，洞里那孩子正在接受《血王录》的试炼，气息很不稳，随时会被淘汰出去。”烛闭上眼感知了一会儿，答道。
《血王录》何其霸道？叶不尘再怎么天才，面对那来自悠久岁月的杀伐之气也难以招架，只能苦苦支撑，思索破局之策。
而且，面对《血王录》的考验，叶不尘那些奇奇怪怪的上古功法都没用，只能靠着不懈锻炼而出的强大神识硬扛。
不过，这并不让纪允炆觉得意外——主角的奇遇嘛，尤其是这种类型的奇遇，怎么也得九死一生一下走个程序不是？
“等等，有别的气息。”烛突然皱了皱眉头，“这气息不简单，虽然残缺，但依旧强大。”
“在帮助那小子通过考验？”纪允炆同样不惊讶，他饶有趣味地看着下边心急火燎却又没法冒险做出行动的武者们。
“你怎么知道？”烛看向纪允炆。
纪允炆说的不错，那突然出现的气息确实在帮助叶不尘抵抗来自《血王录》的侵蚀，不过也只是防止叶不尘的神识被冲散摧毁而已，如何才能冲破这层层的血气触及《血王录》，还是要靠叶不尘自己。
“猜的。”纪允炆随口答道，目光依旧停留在下方。
阮莺的医术果然高明，此刻文裳卿的队伍已经基本恢复了行动能力，一行人半潜伏地赶到了这附近。
论人数论实力，这大概都是秘境里最恐怖的一支队伍。
不过即便如此，一行人也没有冲动，在文裳卿的提议下，她们没有急着暴露自己，而是保持着潜伏的状态待在较为外围的位置，观察红光喷出的洞口，以及对峙着的其他武者。
如此奇景背后，几乎必定有奇遇，面对这样的诱惑还能保持冷静行事，几人的表现让纪允炆非常满意。
送兵器是不够的了，到时候给她们三个准备点什么别的当作奖励呢？
纪允炆沉思的时候，烛突然扯了扯他的袖子。
这家伙又想作什么妖——纪允炆看向烛，却发现对方一脸惊讶地看着下方的洞口方向。
怎么了？
纪允炆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然后就意识到了她如此震惊的原因：洞口的红光开始剧烈闪烁，连带着山体似乎都有些晃动，隐隐有猛兽咆哮、苍穹雷鸣的声音从洞内传来。
那咆哮雷鸣之声像是来自悠远之地，但却依旧震撼人心，魄力十足。
与此同时，哪怕并非秘境管理者的纪允炆，也能明显察觉到洞内有某种气息正变得越来越强大，而且——
越来越近。
“来了。”
随着烛的话语落下，一白一红两个光点混在不断喷发的红光之中，直冲天际，随后就被掩盖在了漫天的红色光流之后。
紧接着，下方洞口突然发生了爆炸，但震耳欲聋之声里迸裂的却不是大大小小的岩石，而是颜色比血雾还要暗淡几分的雾气。
虽然不知道这雾气是什么，但武者们不敢托大，立刻退开。
文裳卿一行因为一开始就离得较远，因此退得不那么慌乱。
一名纪允炆一时间想不起来隶属哪个势力的武者退避不及被红雾触及了右手，当即跪地惨叫起来。
很快，从他右臂散发出新的红色雾气，眨眼间就要将他吞没。
“想都别想！”烛冷声，玉手一挥，一点金光立刻飞向那名武者，驱散了他身上的雾气。
但他的右手还是变得一片焦黑，几乎看不出是人手。
“出去之后应该就没事了。”烛松了口气，看向纪允炆说道：“上面那两个你最好去处理一下，不然就算那孩子突破考验拿到了《血王录》，这事估计也没完。”
“这种情况下把那东西带去外界，后果会很严重。”
“知道了。”纪允炆也懒得管这过于玄幻风格的场面，他抬头看向早已鲜红的天空，临走前嘱咐了一句：“帮我盯一下我那三个徒弟。”
“放心，去吧。”
掌握飞行的能力虽然还不久，但纪允炆已经相当熟练，那片覆盖天空的光幕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吓人，他很轻松就突破了上来。
一上来，就看见两个人影正在远处一个高耸入云的悬崖上激烈交战。
双方看上去都是纯粹由光组成的人形，白光看上去伟岸健硕，即便看不清面容也能感觉到一股洒脱豪迈之气；红光一副亦人亦兽之形，狰狞残暴的气势毫不遮掩。
白光显然武道修为不低，踏实而朴素的一招一式虽然几乎没有精妙绝伦之感，但却有一种大道至简、返璞归真的势头，所谓“将基础打磨到极致亦是绝技”想来就是如此。
红光则是处在另一极端，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把自己那破坏力十足的野蛮力量肆意挥洒，但仔细一看，却会发现那野性十足的动作却异常的高效，杀伤力完全能够媲美上乘功法。
双方一通交战下来，不相上下。
反倒是悬崖顶上这本就不算太大的空间，变得坑坑洼洼。
不过，明明每一击都有如此大的威力，产生的余波却只造成了这么点破坏，看来两个人确实都很厉害嘛。
纪允炆来了兴致，也不急着插手，反而是抱着手在一旁观战起来。
白光的气息他知道，大概就是刚刚烛所说的，那突然出现、帮助叶不尘抵抗《血王录》侵蚀的残缺气息。
虽然此刻依旧残缺，但这实力依旧惊人，若是能以全盛状态与纪允炆交手的话，想来会是个消磨时间的不错对象。
至于红光——纪允炆挑了挑眉，这想忽略都忽略不掉的杀伐之气，只能是血王了吧？
没想到啊，你还留了这么一手，拿《血王录》做幌子那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吧？
等等，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熟悉？
纪允炆纳闷于自己心中突然冒出来的这熟悉之感时，红白双方的交锋出现了短暂的结果：白光终究是残缺状态，渐渐招架不住红光的猛攻，不得已强行拉开了距离。
进入对峙状态之后，双方总算是注意到了一旁的纪允炆。
“喂！这家伙要夺舍你徒孙，你管不管？！”见纪允炆在这，白光立刻朝他大喊。
哈，还真是你啊。
“都这么多年了，你也没长进多少啊。”还没等纪允炆多加思索，他就听见自己这么说道。
等等，自己怎么——
难道是太熟悉了，所以情不自禁吗？
“啧，你这人，说话还是这么难听。”白光的脸上没有五官，但纪允炆确定对方现在在皱眉。
“要教训我的话一会儿再说，这个家伙有很大问——小心！”
白光说话间，血王突然冲向纪允炆，速度之快连白光都险些没意识到。
但那凌厉的一爪，却在即将撕裂纪允炆脑袋的时候，被后者精准地捏住了手腕，挣脱不得。
“真，的是，你。”血王的嗓音完美地能让人想到来自地狱的恶鬼，说话时虽然断断续续且模糊不清，但纪允炆还是能听懂对方在说什么。
“来得正，好。”血王一边继续用力挣脱被抓住的手，一边用另一只手朝纪允炆胸口刺来。
有着堪称利爪之手指的手方才刺到一半，纪允炆便后发制人一拳打中了血王中门大开的胸口，轻松惬意的一拳直接将其击飞十余步之远。
“你......”白光看着纪允炆，愣住了。
确实，自己现在没有肉身，神魄也是残缺的状态，但是即便如此，纪允炆一拳轻松击退让自己陷入苦战的强敌，这一事实还是切实打击到他了。
自己苦苦追寻了那么多年，离他还是那么遥远吗？
“罢了罢了，我再教你一次吧。”纪允炆挥挥手上前，他心里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要冲破那看不见的枷锁，涌入他的脑海。
是记忆吧？那好，我就顺着这种感觉继续了。
来到白光和血王之间站定后，纪允炆没有拔剑，而是徒手状态下，久违地摆开了架势。
在外界，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需要他使用“招式”的对手了。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血王发出“咯咯咯”诡异笑声，身体扭曲起来，最终呈现出一个更像是野兽捕猎一般的架势。
“等？你该不是觉得躲了那么多年就能赢过我吧？”心里那种熟悉感越来越强，纪允炆感到脑海里正浮现出越来越多的东西，那不像是看了电影或看了小说之后的铭记，而是亲身处于其中的实实在在的记忆。
“放弃吧，”纪允炆嘴角浮起一抹微笑，“我能赢你一次，就能赢你第二次。”
“看好了小鬼！”
纪允炆语毕，血王便身影一虚，还不等这残影消散，两人的交锋便已开始——
血王逼近纪允炆身前便欲一脚踢出，却在发力之时便遭遇了纪允炆的截击而不得不放弃；同时，它凭着强悍的本能抬臂护在脸前，堪堪接住纪允炆的拳头。
“所谓武，乃是暴力的升华。”
嘴上平静地说着，纪允炆的动作却不停，在自己的一拳被防住后，他丝毫不乱的迈步上前又出一掌，直逼血王为了挡住方才那一拳而出现在胸口的空当。
血王自然不会那么容易落败，它稳住脚步，一爪挥下拦截，另一爪挥向纪允炆的脖子，却又在即将触及那看上去白净无瑕的肌肤时猛地转换方向，防不胜防地刺向纪允炆心脏。
然而这也在纪允炆的预料之中，他前脚靠住血王的一条腿巧妙地施加一力，便让血王的身体不可避免的偏斜了几分；随着这偏斜，纪允炆双手皆变为掌，一掌拨开血王的猛刺，一掌抬起之后又扣住了那下挥的一爪。
随后纪允炆微微扭转身形，双掌或扣或按，将对手的身体看似柔和地一搬，本就倾斜了些许的血王竟然直接被摔了出去。
“暴力，不过纯粹破坏之力，众生降世之时皆有；将这无形的暴力规制约束，使之能真正为生灵自身所用，而非由其支使生灵，方为武。”
纪允炆并未追击，血王爬起身来再度发起猛攻，它手脚并用，将全身都化作兵器向纪允炆杀来。
那攻势千变万化、神鬼难测，更兼有肉眼不及的神速和碎岩断钢的巨力。
每一次攻击，杀意都比方才与白光交战时更上一层。
然而，面对着狂暴的攻势，纪允炆稳稳地立于原地，他双手随着对手的攻势上下翻飞，手型千变万化，双腿偶有动作，也都丝毫不减这气定神闲之势。
仿佛有未卜先知之能一般，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能精准地将血王的攻击阻截在半途，或是扭转其方向，或是迫使其不得不后退自保。
一番攻防下来，纪允炆竟然没有后退半步！
“你天资卓绝，生来便有他人修炼一生也难以企及的神赐之躯，却一味放任自我，任凭本能驱使肆意挥霍这无人可及的暴力，虽用道不尽的杀伐打磨出了精妙的杀戮技巧，却依旧与那毫无神智可言的野兽无异。”
纪允炆一掌，再次震退了血王。
不过这一次，他不打算再等对方攻过来了——
“区区野兽，焉能与我为敌？”
纪允炆一个闪身来到了血王面前，随后就向早已看呆的白光展现了何谓“极致的武”。
血王的每一次防御都是徒劳无功之举，每一次闪躲都变得像是跳梁小丑般的猴戏，对于纪允炆的攻击，它只能像个练功用的木桩一般，被动地承受每一击，任由那可怕的武技摧毁自己。
何谓绝望？被这几乎永无跨越之可能的差距碾压致死，便是绝望。
最终，纪允炆一拳直接打入了血王体内，他运转浩然之气，眨眼间血王的躯体就遍布裂痕，耀眼的光芒从中迸发。
若还是不服，就好好修炼之后再来挑战我吧。
纪允炆是很像这么耍帅一句，但是——
“到此为止了。”
话音落下，血王的躯体在纪允炆的真气冲击之下，彻底消散了。
同一时间，笼罩天空的光幕，都开始肉眼可见的消失。
“那小子如何？”纪允炆平息收式，看向身后的白光。
“他没事，这会儿应该已经拿到《血王录》了，不过没想到那东西居然会在这种地方，我以前还费劲找过呢。”
“你这样子能维持多久？”
“不久，这样子对神魄消耗很大，这次不是为了保那小子，我也不会那么冒险。”白光耸了耸肩，“虽然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但还是等我重塑肉身之后吧。”
纪允炆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说实话，刚刚这场战斗，确实让他想起了不少东西。
比如，他和眼前这个神魄的关系。
“你——”
“干嘛？先是耍帅说教，然后又要感人重逢吗？”白光笑道，“留着吧，等我恢复了肉身，咱俩大可以拥抱着痛哭流涕互诉衷肠。”
“哼哼，你这性子啊，一点没变。”纪允炆苦笑着摇摇头。
“好好培养那小子，他是个可造之才。”
“用你说？我当师父绝对比你优秀，放心吧。”
“除了武道，也记得好好教他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比如虽然人帅又有才，也别沾花惹草，总是和漂亮女子发生瓜葛，要懂得用情专一。”
“啊？”
“记住就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