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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一起看日出

    听到她的话,冷君宇原本暗淡的眼神立即明亮起来。

    凌汐池走上前去,将手放在妖儿的背上,柔声道:“我们带你娘去找缥无叔叔好不好?”

    妖儿自然是认识缥无的,更知道他是闻名天下的神医,连忙点了点头。

    凌汐池向冷君宇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将她抱起来。

    冷君宇刚走上前去,这时,床上忽然传来了一个虚弱的声音:“蓦……蓦鸾!”

    她和冷君宇同时看向了燕夜心,她仍是双眼紧闭,口中却在喃喃不停地叫着妖儿的名字,一行清泪从她紧紧闭的眼角流了出来。

    冷君宇连忙走过去,抓住了她的手,口中不停地叫着她:“夜心,夜心,我把你的女儿带回来了,你们母女俩可以团聚了,你可不可以睁开眼睛看看她?”

    他的声音带着痛楚,更多的却是恳求。

    凌汐池回头看着妖儿,泪水已经无声地爬满了她的脸庞,她终于冲了上去,跪在了燕夜心的床前,那句久违的呼唤终于脱口而出:“娘……娘!我是蓦鸾,我不怪你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吧。”

    燕夜心的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凌汐池没想到像她这般冷傲的人也会有这么伤心的时候,也许这就是为人父母天生对儿女的一种永远无法割舍的感情。

    燕夜心的眼皮跳动了两下,睁开了眼睛。

    凌汐池听见了冷君宇激动的呼喊,也看到了妖儿眼中一闪而过的亮光。

    “蓦……鸾?”

    燕夜心怔怔地看着妖儿,泪水如决堤般滚落而出,她松开了冷君宇的手,颤抖地抚摸着她的脸,不敢相信地问:“你……你来了,你真的不怪娘了吗?”

    妖儿使劲地摇着头,哽咽着说:“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娘亲。”

    燕夜心挣扎着起身搂住了她,妖儿在她怀中放声大哭,似乎想要将这几年的委屈、害怕、分离之痛全部哭出来。

    冷君宇站在一旁,欣慰地看着她们母女俩终于能尽释前嫌,眼光柔和得如三月的春光。

    看着燕夜心那一张惨白的脸,凌汐池心中却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她看了许久也没发现究竟是哪里不对。

    燕夜心还是燕夜心,就连她眼中的欣喜和那种突如其来的幸福都那样明显。

    她不由得暗笑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多疑起来。

    看着眼前这母女相认的温馨一幕,心知她们此刻必定有很多话要说,她这个外人不方便在场,于是她冲一旁的冷君宇说道:“我先出去了,有什么事叫我。”

    冷君宇没有吱声,她推开门,转身走了出去,没想到冷君宇竟跟着她一起走了出来。

    凌汐池扭头不解地看着他。

    他苦笑道:“对于她们,我也是外人。”

    凌汐池旋身坐在秋千上,冷君宇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了个酒坛,一言不发地拍去泥封,顿时一股菊花的清香四散而出。

    那是上好的菊花酒。

    他神情苦楚地喝了一口酒,见面前的少女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问道:“你要喝点吗?”

    凌汐池朝他伸出了手,他转身又从架子上拿了个酒坛子扔给她,她伸手接住,喝了一口后,问道:“你很爱我师姐对吗?”

    冷君宇并不否认,说道:“看到这满山的霜阳花了吗?那是我为她而种的。”

    凌汐池恍然大悟:“因为她喜欢霜阳花?”

    冷君宇的目光落在了手中的酒坛上,眸子散乱没有焦点,好似灵魂已经不知飘到了何方,他哀哀地叹了口气,木然地举着酒坛往嘴里倾倒。

    凌汐池愣了愣,突然想起来,他说燕夜心喜欢的是霜阳花,可在泷日国的王宫里,她明明种了满庭院的菊花。

    她看向了自己手中的菊花酒,灵机一动,问道:“哎,你是不是很喜欢菊花啊!”

    冷君宇终于回过神来看着她,问道:“你怎么知道?”

    凌汐池有些无语,在两人到底是在干什么,男的种的全是女的喜欢的花,女的却种了男的喜欢的花,这明明是心中都有彼此。

    可到底又是为了什么,燕夜心会嫁给寒战天,两人从此分隔两地呢?

    她按捺不住自己那颗八卦的心,抱着酒坛问道:“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冷君宇似乎发出了一声极为低沉的苦笑,仰头望着漆黑的夜空,眼中带着无尽的嘲讽和痛楚,说道:“她曾经是我的爱人。”

    凌汐池正在喝酒的手一顿,讶异地咦了一声,问道:“那为何?”

    冷君宇接过了她的话,问道:“为何她还嫁给了寒战天对吗?”

    凌汐池点了点头。

    冷君宇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变得深长起来,叹气道:“因为我们犯下了一个滔天大错。”

    凌汐池明白了他的意思,将身子靠在秋千上,说道:“是因为你们灭了无启族?”

    冷君宇点头,默了一瞬后,又接着道:“不管你怎么看我们,当初我和夜心还有阿雪从未想过要让无启族灭族,事情发生后,夜心很痛苦,她和阿雪赶去了血域魔潭想要阻止却还是来不及,后来阿雪回宫后想要杀了寒战天,失手后被寒战天打入了冷宫,为了救阿雪,也为了牵制住寒战天,夜心答应了嫁给他。”

    凌汐池分不清心中是何感觉,暗暗叹了口气,原来叶凛雪竟是这样被打入冷宫的,果然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她继续问道:“那你为何会在这里隐居十多年?”

    冷君宇道:“因为……这里是我们初遇的地方。”

    凌汐池哦了一声,又问道:“既然现在她已经回到你身边了,你敢带着她走吗?”

    冷君宇的手一颤,仿佛她的话正巧说到他的心坎上,他低声道:“我何尝不想,可夜心,她已是有夫之妇,我怎么可以……”

    凌汐池嗤笑了一声,说道:“难道事到如今,你还在意这些道德的枷锁吗?我问你,如果她都不在乎这些了,你还在乎吗?如果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带走她们母女俩,不在乎天下人的眼光,不在乎世俗伦常,也不要去管那些恩恩怨怨,你敢不敢?”

    冷君宇无言地看着她,又是沉默了许久,才问道:“我们是你的仇人,你难道不想杀了我们报仇?”

    凌汐池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曾经我做梦都想杀了你们,可杀了你们又有什么用呢?你们纵然该死,可最该死的是寒战天,是东方寂。”

    看着她身上骤然迸发出的恨意,冷君宇正欲说话,屋内突然传来了燕夜心的声音:“君宇,你进来一下。”

    冷君宇看了凌汐池一眼,起身走进了屋里。

    空气中兰香阵阵,凌汐池看了看屋内昏黄的灯火,起身沿着香味寻了过去,不一会儿,她便走到了那道小瀑布前。

    瀑布下的石缝里长着不少寒兰,香气便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瀑布两边的崖石间遍布苍苔古藤,有一种太古般的宁静,因着常年流水的原因,带着凄彻的寒气。

    凌汐池找了一块干净的岩石坐了下来,将双脚垂至岩石外,夜风徐徐吹来,水花飞溅在她的脚上,沾湿了她的鞋子。

    她干脆将鞋子一脱,看着那蜿蜿蜒蜒的溪流,赤脚踩了进去。

    湍急的水流冲刷着她的脚背,很是舒服,她一高兴,弯腰掬了一捧水,笑着朝天边洒了起来,清凉的水珠反射着晶莹的光落在她的脸上,沾湿了她的鬓发,她玩得很高兴,边笑着边抬手去擦自己被沾湿的脸,脸上的笑容更是纯净无比。

    这时她只觉脚背一痒,像是有什么东西爬到了她的脚上,酥酥麻麻的有些难受,她下意识地弯腰,迅速一个海底捞月将那东西抓了起来,定睛一看,原来不怕死地爬到她脚上的竟然是一只小乌龟。

    小乌龟在她手中不停地挥舞着小爪子,一双绿豆大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她,可爱极了。

    她随手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将那只小乌龟放在了手心里,看它并不怎么害怕的样子,她曲起手指弹了弹它的龟壳,不可思议地说:“你怎么不怕我呀?”

    她一直以为,乌龟都是很害怕人的,见到人便会把头缩进壳里边,怎么这只乌龟不一样?

    难道这是一只与众不同的乌龟。

    这时,又是一阵清风从她身后袭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落在了她身后。

    凌汐池的眼睛转了转,忽然笑了起来,对着那只乌龟说:“我以后叫你小惟好不好?小惟,小惟……”

    感觉到有道指风朝她袭来,她侧转身子一躲,身后的潭水传来叮咚一声脆响,她脸上带着笑,赤着脚朝岸上走去。

    刚走没几步,便看见一个身着青色衣衫的男子出现在她眼前。

    微风中,他的衣衫不时被风吹起,束在脑后的长发随风轻扬,在夜色的笼罩下,全身似升起了一圈淡淡的光华,几疑凡尘仙人。

    凌汐池俏皮地冲他笑了笑,说道:“惜王陛下怎么还是那么爱跟踪人呀!”

    萧惜惟一愣,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也跟着笑了起来:“不然我怎么知道你连对着一只乌龟都要那么亲昵地唤我。”

    凌汐池佯装不乐意地说:“你该不会是认为我时时刻刻都在想你吧!”

    萧惜惟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凌汐池将那只乌龟捧到他面前:“可惜你想错了,这是我刚抓到的乌龟,名字就叫小惟!”

    萧惜惟看了看她手中的乌龟,捏着下巴做思索状:“嗯,这只龟嘛,本王封它为御龟,名字就赐名小汐好了!”

    凌汐池咬牙切齿,故作凶狠地说:“你敢!”

    萧惜惟揉了揉她的头,笑道:“不敢,不敢,我怎么敢得罪要命的凌姑娘呢。”

    凌汐池埋头一笑,正想说话,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轻声道:“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还没同意,便被他直接拉着朝湖外面飞去。

    她惊叫了一声:“我……我没有穿鞋!你要带我去哪里,妖儿还在这里呢。”

    萧惜惟没有理她,径直带着她出了那个平谷,朝山上而去,待到停下来后,他才将她放在了地上。

    凌汐池尴尬地将光脚丫朝衣裙里缩了缩,萧惜惟的目光落在她脚上,指着一块石头命令道:“过去坐下!”

    她不明所以,乖乖地走过去坐了下来,见她坐下后,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脚。

    凌汐池惊叫一声,以为他又要对她做坏事,正要一脚踹过去的时候,萧惜惟捏紧了她的脚,不给她使力的机会,笑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方锦帕,轻轻地替她擦起脚来。

    这样屈尊纡贵的动作,这样小心翼翼的对待,这样的一个人,凌汐池全身一颤,傻了似地看着他。

    萧惜惟擦得很认真,就像在对待一件珍宝,不忍看见上面有一点污垢。

    凌汐池心潮迭起,从未有人这般替她擦过脚,她也从不知道被一个人这样捧在手心中原来是如此幸福。

    萧惜惟替她擦干净了脚,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双绣花鞋。

    凌汐池瞪大了眼睛,不仅仅是因为他会这样随身携带着一双鞋子,而是因为从她回到这个世界后,为着行走江湖方便,她的鞋子基本上都是以马靴为主,耐穿而且不怕脏,现在看着这绣花鞋,她的心中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给她穿鞋,低声笑问:“为什么给我穿这种鞋子,打起架来可不方便!”

    萧惜惟头也不抬地说:“在我心中,你就该穿这样的鞋子,就算打架,也有我挡在你前边!”

    凌汐池的心一阵紧窒,喉头被哽住了说不出话来。

    萧惜惟站起身来,拍了拍手,看着她笑道:“被感动了?我是故意的!”

    凌汐池连忙扭过了头,哼哼道:“我才不会这么容易被感动。”

    萧惜惟就着旁边的一条小溪洗了洗手,指着上山的路:“那里是灵武山的顶峰,天快亮了,想不想去看日出?”

    凌汐池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将手伸给他:“看在你这么诚意相邀的份上,本姑娘就勉为其难地给你这个邀请的机会!”

    萧惜惟一个爆栗敲在她头上:“臭丫头,脾气倒是长得挺快,看来这段时间我真是太宠你了!”

    凌汐池又哼了哼:“我又没让你宠我,你自己愿意的怪得了谁。”

    萧惜惟作势又要敲她的头:“你是小猪吗?老哼哼。”

    凌汐池用手捶他:“你才是猪。”

    深邃的夜空渐渐淡去,晓风轻拂,山边已经泛起了浅浅的粉红,待到两人快走上山顶时,曙光如水波四散,一缕耀眼的霞光冲破了天边的轻雾。

    两人手牵着手一前一后地走到了山顶上,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霜阳花树下,是一种说不出的静谧和甜蜜。

    凌汐池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一轮红日从天边缓缓升起,万道霞光四绽,高高的灵武山被灿烂的云霞染成一片绯红,比霜阳花开时更为明媚灿烂。

    她伸出手,任那绚烂的阳光透入她的指缝,喃喃道:“早起见日出,暮见栖鸟还,好美的日出啊,若是我们能天天这样看日出日落该多好。”

    闻言,萧惜惟用力地搂紧了她的肩膀,像是宣誓般郑重地说道:“一定会的。”

    凌汐池扭头看着他,他的目光恰好转了过来,见她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问道:“有话要说?”

    凌汐池点了点头,将头靠了过去,在他侧脸上落下一吻,轻声道:“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在见识过了灵歌和哥哥的感情,又见到了冷君宇与燕夜心之间那种爱而不得后,她懂得了何为爱情,不管前路怎么样,至少这一刻她已经离不开他。

    萧惜惟呆住了,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可不可以再说一遍!”

    凌汐池笑了起来,站起身,双手做喇叭状捧在嘴边大声喊道:“萧惜惟,我喜欢你……喜欢你……”

    四野回荡着她的声音,萧惜惟露出了一抹会心的笑,低声道:“真是一个傻瓜!”

    凌汐池也觉得自己傻透了,傻得连她自己都不曾知道原来自己可以这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