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忌？是你吗？”她试探的问了一句。
黑暗中她看不清男人的面容，却能明显感觉到他手上的力道明显松懈了，默认了她的猜测。
她的身体渐渐脱离了墙壁，迅速从袖中摸出一个火折子，拇指顶着盖子网上一弹，只听“啵”的一声，火种裸露在外，被路过的微风吹的燃起。
苏唐借着火锅，终于看清了对面的沈无忌。
只见他眉宇间沾染着浓厚的戾气，好看的桃花眼中充斥着不满，幽幽的盯着她。
苏唐一看他这样子，心头便涌上火气。
“你这是什么眼神？夜半三更藏于深巷之中劫持良家少女，被劫持的是我，该窝火的人也该是我才对！”
沈无忌闻言讥讽一笑：“良家少女？你看哪个良家少女半夜三更的去南风馆找小倌儿喝酒的？”
苏唐眼神狐疑的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我去南风馆的事？你跟踪我？”
她嗤笑一声：“没想到堂堂沈国公，竟能做出此等下三滥的事？”
沈无忌面色不改，只问道：“酒气这么大，你今晚到底喝了多少？”
苏唐看着他眉目间流露出的柔和怔了怔，她没听错吧？刚才他的语调中似乎还带着几分关切？
她想起之前他还在龙华寺时，二人之间发生的种种，便怨气难消，并不领他的情。
“我不过是一介商贾，喝酒谈事再正常不过了，喝了多少酒与你沈国公何干啊？何时轮到你来过问了。”
她语气中的厌恶十分明显，可沈无忌就像是听不出来似的，并不恼怒，而是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还沾染着酒气的双唇。
“以后别再喝酒了。”他轻声细语的说着。
可这话在苏唐听来却不像是商议，而更像是命令。
“啪”的一下，她拍开他的手。
“我与沈国公毫无关系，沈国公是以什么立场来禁止我做这做那的？
这是当初沈国公还在龙华寺为僧的时候问过我的，现在，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她冷声道。
沈无忌看着她眸中的冰冷，心头涌上一股酸涩。
他的确说过这话，却没想到世事无常，他之前射出去的箭，最终会射回自己身上。
“哪怕是以朋友的身份，也不行吗？”他问。
“不行！我的朋友不会阻止我做想做的事，就像月儿，你看她何时曾干涉过我的私生活？”
“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以前的事是我不对，我知道你劝慰我认祖归宗是为了什么，我明日便去你府上提亲如何？”沈无忌探问。
从前他面对苏唐的时候有多从容，今日便有多卑微。
“沈无忌，你脑子被门夹了吧？谁说要嫁给你了？”苏唐翻了个白眼，只觉得他不可理喻。
“我……我们本就是旧相识，又知根知底，且我如今袭爵为一府主公，你嫁给我有何不好？”
“就因为你如今位高权重，我才不能嫁给你，嫁给你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众生都被困在如牢笼一般的后院，不能再抛头露面的做生意，丧失赚钱的能力就是丧失了主动权，我是个要强的人，不想做那手心朝上、看人脸色的生活。”
“我……”沈无忌一时无法反驳，却想也没想的道：“我答应你，不会将你困于宅院，让你出去行商还不成吗？”
苏唐闻言轻笑，笑中带着讥诮。
“你让你的夫人外出行商，你的仕途不要了？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嘲笑你败坏了沈家百年清誉，毕竟在这个时代，只有家里吃不起饭了才会放任女人出去行走。
我若在外混的如鱼得水，他人又会怎么说？靠美色上位这种话都是现成的，到时候你迫于舆论也会将我困于后院，这从来就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事。”
苏唐继续道：“沈无忌，你还没看明白吗？无论你是和尚，还是沈国公，你我之间都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沈无忌被她说的彻底沉默了。
他承认，事实的确如此。
那能怎么办呢？
抛弃国公之位，陪她浪迹天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他答应过祖父，要将沈国公府管理好，这是祖父的临终遗愿，他不能不顾。
“认清现实吧，你我二人的姻缘线今生今世都难以相交，因为我们所追求的和在意的都不相同。”
苏唐话音刚落，她手里的火折子便熄灭了。
狭窄悠长的巷子再度陷入昏暗，如同沈无忌此时的内心，已经被一团阴影笼罩了。
“沈国公，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互不干涉。”
她留下这一句，身形灵巧的钻出被他锁困的范围，走出了巷外。
沈无忌轻轻垂落眼眸，狭长浓密的眼睫遮盖住了他眼底的落寞，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
翌日，贺王府。
江云月接到宫里传来的请柬，说是顾瑾鹤传信回来，南州那边的灾情处理得当，顾瑾鹤一行人已经往京城赶，为了感谢在此次赈灾中出钱出力的文武百官，皇上于三日后在宫中举办一场答谢宴。
江云月在此次赈灾过程中又是献计策又是捐钱财，还把苏唐这么一个有经商头脑的人送到了皇上跟前，她自然是头等功臣，她的名字在邀请名单的最前列。
“怎么这个时候开答谢宴？我以为皇上会等王爷他们回来以后再筹办宴会的。”江云月不解道。
“听说皇上得了贺王的传信，说两日内必定抵达京城，皇上也是太高兴了，便想着三日后贺王他们必定能赶上，所以才会这样着急。”
江云月眉头一跳：“两日内抵达京城？速度有这么快吗？”
要知道，顾瑾鹤他们去的时候，光在路上就耽搁了十天。
虽说也有一部分赈灾粮和大部队行进缓慢的缘故，可就算队伍和行囊再请便，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进京啊。
而且，为何顾瑾鹤要进京的消息未曾告诉过她？
她摸着突突直跳的心口，莫名感到有些不安，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