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已经病入膏肓了吗？
林寻月来京城之前对京中的各路人物均研究过几遍。
这位九皇子名叫姬长宸。
宸，意指紫微星所在，也就是帝王之位。
要说九皇子或者谢贵妃对皇位没有野心，那是断断不会有人相信的。
谢贵妃背靠世家谢氏，又多年来荣宠不断，听闻最近城南大兴土木修的温泉行宫，便只是因着谢贵妃春来风寒不断，太医淡淡提了一嘴若是能每日以药入浴，便能调理根本。
从来不理朝政任由帝姬和大臣做主的皇帝，难得一见的力排众议下旨将城南那一片的皇家温泉池子，给谢贵妃改造成药浴。
这样的宠爱，便是大周建朝以来，也是独一份的。
朝中的各路人，向来政治嗅觉灵敏。
皇上子嗣凋敝，帝姬当政，但牝鸡司晨岂是正道？
九皇子虽然体弱了些，但背靠贵妃和谢家，未必不能成事。将来九皇子成婚后若是生下子嗣，那皇位更是没帝姬一介女流什么事情了。
因此九皇子在朝中势力虽然不显在台面上，却在帝姬的压制下暗流涌动，生生不息。
如果九皇子现在病入膏肓了，那贵妃和朝中支持九皇子的臣子病急乱投医，相信什么龙虎命格，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了。
可这命格一事，还不是凭人的一张嘴吗？
林寻月勾唇，“周将军，殿试还有一段时间，这件事情未必就没有破解的办法。”
周镇宽眉挑起，“如何解？”
“将军如果信任晚辈的话，此事便交由我来，必定能在琼林宴前解决此事。”
“并非老夫不信任你，但是这件事牵涉多方势力。姑且不说你是否能做成，就算做成了万一将你牵扯进去，害了你的性命，那也不可。老夫虽然疼爱孙女，但断断没有为一己之私戕害无辜之人性命的道理。”
林寻月心下一软，能守卫一方疆土太平百姓无忧之人，果真大义。
林寻月眉眼间的郑重更浓，朝周将军拱手行礼，“将军大义护我大周数十载太平，今日却受此无妄之灾，遇到此事但凡是有志之士都不会袖手旁观。我有一事请教将军，不知将军可否赐教？”
周老将军目光炯炯，将林寻月扶起身，“说便是，何须如此大礼。”
“老将军当得晚辈大礼。且问将军，您护的是某一人之尊位，还是黎民百姓千万人之安乐？”
“自然是百姓之安乐！”周老将军果断回道。
“将军想护百姓安乐，于上位者，同样心系天下。而这天下万民如何不包括将军和周小将军在内？何谈一己之私。”
上位者？
周将军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他满脸的郑重和自若，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大不韪的话。
景德帝软弱且不喜过问国事，林寻口中的上位者定然不是当今圣上。
他才是个刚刚通过春闱的学子，竟然早已在皇权斗争中站好了队？
而当今圣上的子嗣中，能拿的出手的，竟然也只有帝姬一人。
帝姬的手段他是知道的。
十年前，景德帝离京北上亲征，诸王闻声而动，派兵增援。
挥师往京城而来，帝姬小小年纪，就能持剑率领亲兵将诸王所谓“增援”挡在皇城外。
否则景德帝的皇位恐怕早就守不住了。
也因此帝姬格外得景德帝信赖。
周靖慢慢回过味来，皱眉道：“你所事之人，为的是一己私利，还是万民之福？”
林寻月坦然道：“将军所言其实是一件事。为君之人，为国为民，道之大者。顺道者昌，逆者亡。而臣子，如同帝王的手脚，手可以感知事物，脚可以行千古之路，好的臣子可以下查民生，上达天听，替君行事，如臂指使。因此一个君王如何，不仅仅在于她自己，也在于辅佐她的人。”
周老将军将林寻月深深打量了一番：“我大周朝廷沉疴积弊，君主庸常，群狼环伺，百姓孱弱，可解？”
“不破，不立。”林寻月直视着周将军的眼睛。
“哈哈哈哈，好一个不破不立。帝姬让你来接近老夫的？”
林寻月挠头，“帝姬确有此意，不过，今日倒确实是凑巧了。”
凑巧被周瑾连大人带小孩一起扛回来了。
周老将军噎住。
引狼入室，家门不幸啊！
——
皇宫，摘玉阁。
黄梨木雕琢百花朝牡丹图的贵妃椅上安睡着一个身着云锦的绝美女子，一寸云锦一寸金，如此名贵的面料仿佛只有穿在她身上才相得益彰。
岁月似乎格外优待她，她的脸上不显任何风霜，反而在娇美中带着一丝令人意犹未尽的成熟风韵。
她羊脂玉一般的手臂露了出来泛着柔润的光泽，优雅而尊贵，搭在小腹处，护着一本翻开的古书。
一旁的宫女安安静静地垂头侍奉着，不敢有一丝懈怠。
皇上屏退了外面守着宫人后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美人入眠的美景。
他连忙止住了要请安的宫人，示意他们安静。
然后独自走在常去的桌案边，上面已经摆好了他常用的笔墨纸砚，甚至连毛笔都是湿润过的状态。
景德帝提笔作画，美人安然入眠，端的是一派美好祥和。
日渐黄昏，美人悠悠转醒，抬眼便看到景德帝在桌案前含笑凝视自己的模样。
美人似乎一怔，明悟过来才缓缓问安：“臣妾拜见皇上。”
还不等景德帝开口，美人又娇嗔道：“这青天白日的，皇上如何有时间来臣妾这里？臣妾还以为皇上还在勤政殿和柳眉生姑娘琴瑟和鸣呢。”
景德帝无奈又十分享受谢贵妃对他的在乎，“你与朕夫妻多年，怎么如今连这等飞醋都吃起来了？柳姑娘字画一绝，风格与唐家迥异，乃是朕的贤师，又和旭升先生有些渊源，爱妃不可胡言乱语。”
谢贵妃款款下榻柔柔迎进景德帝的怀中，“臣妾只是贵妃，怎么敢当皇上一句夫妻。”
“玉儿，夫妻二字在这后宫，唯有你当得。当年你随我御驾亲征，在那辽地，只有你让朕知道了什么是相濡以沫的夫妻真情。”景德帝将怀中的温香软玉微微拉开些，认真望着谢贵妃，“不封你为皇后是为了保护你，朕保证，后宫不会有皇后，后宫一切由你说了算。”
“夫君～”谢贵妃眼眶含泪，似乎是被皇上的一番话感动到了，柔柔地与景德帝对视。
什么保护，难道真的怕了那皇后那疯女人临死前胡言乱语的诅咒不成？
这个男人，还是一如既往，懦弱的不像样子。
她的依靠，还得是她的宸儿。
她必须尽快将那龙虎命格的女子给宸儿定下来，以求稳定朝中支持宸儿的大臣的心。
至于宸儿的身体，姬长谦的心脏用不了，难道姬长离的总要试一试的。
想到这里，她有些怪怨身边的软弱无能的男人。
如果不是他当年……
姐弟连心，她大可以用自己的女儿来救宸儿，免得宸儿还要承担不必要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