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追兵紧追不舍,沈叙白紧紧拉着林秋棠的手,带着她穿过重重关卡,去往南国阵营。
身后是东晏洛城城门,前方是南国军营,南无伤与林祈安已经等在那处。
沈叙白深深看了一眼林秋棠,嗓音低沉,“绾绾,我会去寻你的。”
林秋棠紧张的抬眼,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
轻声答道,“好。”
只是令她担忧的是,如今叙白将她送还,定会引起东晏将士的不满。
等他回去,恐怕会收到刁难。
“不必担忧。”沈叙白停下来,将林秋棠拥进怀中。
“绾绾,等事情结束,我们便永不分开。”
说完,他看了眼身后的追兵,将林秋棠用力推向林祈安怀中。
与此同时,东晏的追兵赶到,将沈叙白擒拿。
林秋棠咬着下唇,心中痛苦万分却又无能为力。
林祈安将林秋棠拉上马,嗓音沉冷,“现在回去,或许还来得及。”
耳畔风声呼啸,看着身后仍然在指挥战局的南无伤,林秋棠问,“他不与我们一同回去吗?”
“南无伤不回。”
林祈安嗓音冷然,“此次不管阿娘如何,东晏都必须亡国!”
林秋棠抿唇,想起忠义王,无奈叹息一声。
破晓之时,南国皇宫外已经站满了朝臣。
他们皆是为了昭容而来,皆要亲眼看着昭容消散在这世间。
林复礼在昭容的门外坐了整整一宿,待到天光乍亮,小石头打开门扇,童真的嗓音脆生生道,“爷爷,婆婆唤你进去呢。”
林复礼闻言不曾有所动作,呆愣在原地许久,不愿起身。
换做以前,他想要见到绾绾毕定是用跑的,定然是迫不及待充满欢喜。
可是如今……他胆怯,他退缩,他不愿……
“复礼。”
昭容在里间轻声唤了一声,林复礼这才缓缓起身,一步一停,进到殿内。
“为何不睁开双眼瞧我?”
温润柔和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昭容牵起了林复礼的手,牵着他进到内殿。
再一次触碰到自己爱人,可爱人的体温却不似以前,变得冰冷寒凉,毫无生机。
林复礼握着昭容的下意识的用了气力,昭容缓缓拍了拍他的手,柔声问,“你终于意识到了吗?”
在梳妆台前坐下,昭容缓缓道,“我与绾绾不同,我的存在……本就是错误的。”
“即使我存活在这世间,我亦不算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复礼,你应当是懂我的。”
林复礼颔首,嗓音干涩沙哑,“我懂。”
“从始至终,你都没有想过要长存世间。”
或许想过贪欢几日,可是一旦面临无辜之人的生死,便自责内疚夜不能寐,想要成全这世间。
可……谁来成全他们。
他们夫妻二人厮守不足十载,便被人硬生生拆散阴阳两隔。
他的昭容分明是那般良善美好,却为何要受这苦难,历经这般多的曲折,不得善终。
他林复礼自进入官场开始便事事为民,清廉为政,下场又是如何?究竟是入了谁的棋盘?
世事难料,他心怀不忿,却又不知究竟该去怪谁,只能无力自扰自烦忧。
昭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和林复礼在一处的模样,面容带笑。
她拿起桌上的螺子黛细长眉笔放到林复礼手中。
林复礼知晓她的意思,终是缓缓睁开了眼眸。
铜镜中的昭容还是保持着她生前的模样,容貌昳丽一颦一笑尽态极妍,端的是倾城之色。
林复礼蹲下身来,抬起头去细细去瞧昭容的容貌,想要重新将记忆找回,也想要将这幅容颜再次深刻铭记。
只是在看清昭容那惨白的面容时,他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思绪瞬间被拉回昭容病重之时。
“容儿……”
他嗓音带了颤,昭容始终保持着笑意,手缓缓触上林复礼的面容。
她一寸寸描摹着他的眉眼,而后将林复礼扶起,依偎在他的怀中。
“复礼,父皇待我不薄,如今东晏因我遭此劫难,倒真是应了那些旧臣们的话,我倒是真成了东晏的祸水。”
林复礼心疼的无以复加,“不,你从没有对不起东晏分毫。”
“要怪……就怪东晏运势不济,自乾明帝起,就已经注定了这样的结局。”
想起乾明帝,昭容心中一片唏嘘。
“兰因絮果,我亲自将他拉上龙位,为他守住东晏江山。”
“却致使父皇一脉断送,也致使东晏败落至此,也令自己殒命。”
深深叹息一声,昭容紧紧攥握住林复礼的手,双手却没来由的开始颤抖。
怕林复礼看出端倪,昭容赶忙收回手,将手藏在长袖下,笑着对林复礼道,“快些为我描眉梳妆吧。”
“相隔这十几载,不知你还记不记得……”
“怎会忘却。”林复礼拿起手中的黛石,颤抖着双手替昭容描眉。
他目光温柔,深情款款,每一笔都那般轻缓,唯恐惊扰了时光,将眼前心爱之人夺走般。
画好一双柳叶眉,他静静端详着昭容的模样,心中忍不住戚戚然,面上却不敢显现出半分。
南武帝由内侍推着来到这处宫殿,没有让宫女通禀,呆在外殿静静地看着这内殿的两人。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昭容缓缓阖上眼眸,沉沉叹息一声。
“复礼,此后,你定要记得,要好生去爱我们的女儿。”
“得空了,就替我去往东晏皇陵,替我为父皇上一炷香吧。”
林复礼为她梳发的动作停顿,沉声应了句“好。”
“一起去外边走一走吧。”昭容提议道,“我很久没有同你一起看过这世间美景了。”
林复礼闻言放下手中的玉梳,颤声应下。
二人结伴向着宫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