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二人见面后,第一次被别人提及婚约。
沈叙白那冷若冰霜的脸上划过些许的不自然,紧抿着唇去到林秋棠面前。
“若是林姑娘不介意,我……”
“当然不介意,劳烦沈世子带路了。”
林秋棠落落大方,那笑容明媚炽热,沈叙白走在前方带路,指尖蜷缩又舒展。
后街小路竹林飒飒,偶有鸟雀嘶鸣,沈叙白轻声开口,“不知林姑娘可曾取过小字?”
此刻陈府没有给林秋棠办过及笄礼,自然也没有取过小字。
但林秋棠还是认真的看向沈叙白,弯着眉眼凑近他,“我小字绾绾,沈世子可一定要记牢了。”
容颜在面前放大,沈叙白目不斜视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一脸正色点了头,耳根处有可疑的红色晕开。
林秋棠只当他是害羞,却不知沈叙白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昨日,他又做了那场梦。
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那女子的样貌——和林秋棠极为相似的脸。同时他也听清了自己一直嘶哑喊着的名字——绾绾。
清晨惊醒,他原以为这一切只是巧合,可如今亲耳从林秋棠口中听到这两个字,他知晓,他再也无法释怀忘却这梦境了。
可若是梦境为真,林姑娘又为何死在宫中?那个负了林姑娘的人,究竟是谁?
大概走了一刻钟,二人终于到了地牢。
陈知县被关押在进门的第一间牢房,沈叙白将钥匙交给林秋棠后,守在了外边。
“我就在这处等林姑娘,林姑娘若是有需要喊我一声便是。”
“多谢。”
深呼一口气,林秋棠打开牢门走了进去。
本以为陈知县的罪证确凿,便不会严刑逼供受到刑法,可林秋棠走近了才发现,陈知县身上不仅有鞭打的痕迹,竟还有烙铁的印记。
也不知是谁对他私自用了刑。
鲜血味刺鼻,林秋棠捏着鼻子,在陈知县身旁蹲了下来。
她嗓音轻缓,“你瞧,我不过是利用了陈依依几次,你苦心经营的一切就全部化为泡影。”
装睡的陈知县蓦然瞪大了双眼,“是你!竟然是你!”
他本以为是朝廷早就盯上了他,才派三皇子来接近依依,没想到是这个丫头从中作梗。
一想到亮儿也是被她所杀,他就心底郁结,恨不得亲手杀死这个贱人。
欣赏着陈知县因仇恨和不甘而扭曲的脸,林秋棠好心情的接着道,“不止如此,陈志义,你打的如意算盘,全部都要落空了。”
“你那未出世的幼子将陪着你的妾室女儿一同赴死,你留给姨娘女儿们东山再起的银钱也被尽数充公,陈府啊,是真的完了。”
这个饮她血肉十几载,让她前世总在午夜梦魇的陈府,真的完了……
在陈知县吃人的目光中,林秋棠抬脚碾在他的脸上,“陈立,以后幽州再无陈家,人们谈及你,也不过是因为你那个背叛家族得以苟且偷生的女儿罢了。”
“你就在此处怀揣着恨意,候着亲人们的死讯,安静等死吧。”
她亲手斩了这梦魇,知晓事在人为命数可改,更坚定了面对此后万难的勇气。
沈叙白一直望着林秋棠的方向,见林秋棠出来紧绷的身形才松懈下来。
站在身旁的归须不解,“世子已提前命人对陈知县施以酷刑,料他如今也没有伤害林姑娘的本事,有何好担忧的?”
沈叙白淡淡瞥他一眼,归须立马噤了声。
大牢外,曹德候在那里良久。
“林姑娘,我家大人请姑娘过府一叙。”
林秋棠疑惑,但还是与沈叙白告了别,跟着曹德去了。
曹大监凶名在外,喜金银财宝,住处却只是一所两进两出的普通院子。
看着府外停着的几辆马车,和马车上放置的物品,林秋棠好奇问道,“曹府要搬迁了吗?”
曹德笑着颔首,“大人今日便要离开幽州了。”
林秋棠惊讶,她不过是设计扳倒了一个陈知县而已,并不会影响到曹大监分毫,为何曹大监要在此时搬离幽州?
正思索着,曹德已经引着她进了前院。
“大人,林姑娘到了。”
正厅里,曹大监正闭目拈着佛珠,听到动静他开口道,“此次请姑娘过来,是有一事告知。”
“何事?”
“关于你的生母昭容长公主。”
林秋棠心下存疑,面上却不漏分毫,“公公但说无妨。”
曹大监眯起双眼看向她,一字一句,“世人皆以为昭容长公主是病死,实则不然。”
“什么意思?”林秋棠攥紧裙摆站起身来,“我娘的死有何蹊跷?难道有人害她?”
这个认知令林秋棠遍体生寒,嗓音不自觉的颤抖,她急切的看着曹大监,可曹大监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一炷香后,曹府马车启程。
林秋棠提着裙摆慌忙从曹府跑出拦到马车前,“公公留步,小女还有一事相求!”
马车内传来曹大监无奈的声音,“林姑娘,请回吧,老奴言尽于此,断不能多言了。”
林秋棠红着眼眶,“我不是为此事而来,我是想问公公要一个人。”
“姑娘索要何人?”
“曹德。”
曹德在,她便还能联络上曹大监,便还有机会问出娘亲之死的更多真相,而此举或许也是斩断曹大监和李少俞之间的联系,断了李少俞一大助力的机会。
马车内沉寂,良久后传来一声叹息。
“罢了。”
“局已乱,命数现,曹德,日后你便跟着林姑娘吧。”
回到百花楼,林秋棠强自稳定心神,将京中一铺子的地契交由曹德。
“我知你成为阉人前是有妻子的,此铺子能让她们更好过活。我身边不养存有异心之人,更不会对叛主之人仁慈,你当知晓该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