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棠默然。
良久后,她启唇,“若我说我在梦境中走完了一世,你可会信?”
沈叙白站在窗前望着她,神情依旧清冷,久久无言。
他有一瞬间的冲动,想要将梦境之事告知林秋棠,想要询问将她囚于宫中的男子是谁,却在看到林秋棠眸中戏谑轻松的笑意后,弃了这个念头。
心内叹息一声,他行至桌前落座,换了话头,“对于今日刺客之事,林姑娘怎么看?”
林秋棠沉了脸色,犹豫再三,还是如实道,“那刺客绝不会是黑蛟阁之人。”
沈叙白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林姑娘对黑蛟阁很是了解?”
林秋棠盯着他的眼睛,微微一笑,“打过交道。”
沈叙白神色有些诧异,他没想过面对他的询问林秋棠竟会这般坦诚。
思来想去,他还是道,“在下会守口如瓶。”
他查探黑蛟阁良久,虽急于找寻黑蛟阁线索,但黑蛟阁牵涉众多他既答应了林相护林姑娘安全,就断不能将此事说出,令林姑娘陷入危险。
林秋棠瞧着他,眼波流转,叹了一声,“只是真正的幕后之人隐匿在暗中,想要引蛇出洞,我还需要沈公子的帮助。”
沈叙白沉吟片刻,抬眸与林秋棠对视,“姑娘是想祸水东引?”
林秋棠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心下却惊讶于沈叙白竟会如此迅速明悟她的用意。
黑蛟阁虽做刺杀的勾当,却极重视声誉,她就是想借黑蛟阁之手,查出那幕后之人的线索。
而此番引黑蛟阁现身,也是助沈叙白抢占先机,解决黑蛟阁的好机会。
门被人推开,是前来替沈叙白换药的墨竹。
经过林秋棠身侧时,他停下身来,露出两侧手腕的伤痕,请求道,“可以劳烦林姑娘替我家主子换药吗?”
塌上的李少俞赤裸着上半身,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与他同处一室已是不该,换药这等事,实属过于亲密易落人口舌。
沈叙白自然的接过墨竹手中的伤药和细布,“还是我来吧。”
墨竹迟疑,“可是沈公子你也受伤了。”
“无碍。”
见沈叙白坚持,墨竹只能作罢,只是眸中藏匿些许不甘。
林秋棠趴在桌上看着沈叙白忙碌的身影,她能够瞧出,沈叙白是真的担忧在乎李少俞这位老友的。
前世朋友的背叛和利用,被逼离京的无可奈何,一定令他十分绝望吧?
看来回京后,她得加快离间这二位感情的进程了。
长夜漫漫,墨竹和沈叙白守在塌边,室内一时静寂无声。
等到沈叙白抬眼去看林秋棠时,却发现她早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取了贵妃榻上的毯子替她披上,林秋棠长睫轻颤,他立时屏住了呼吸,等到再度听到清浅的呼吸声,才放缓脚步去到塌前。
翌日林秋棠醒来之时,发觉自己正躺在塌上,而李少俞正坐在塌边瞧着她。
她愕然惊醒,几度恍惚,下意识抓住了昨日沈叙白交给她的匕首。
“昨日,辛苦表妹替我守夜了。”
李少俞伤口处包扎的细布又染上血迹,房中不见沈叙白身影,林秋棠拧起眉心,“是你抱我来到塌上的?”
“表妹体弱,我实不忍你为我于桌前酣睡。”李少俞虚弱的笑笑,额头豆大的汗珠滑落,侧过身将染血的肩藏匿。
他生了一张顶好的皮囊,如今面容虚弱,多情眼无辜,令谁瞧见都会动容怜惜。
林秋棠心中讥讽,她竟不知擅长美人计的李少俞何时又去修习了苦肉计。
“表哥伤势严重不得儿戏,我这就去寻大夫。”
林秋棠正欲下榻,客房的门却被打开,走进端着两碗清粥的沈叙白,见到室内情形他眸色微变,而后又恢复了那清冷无波的模样。
在他身后,李绍胤和林祈安一脸惊诧的看着塌上二人,面色愠怒。
“小妹,你出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林祈安拂袖离去,林秋棠看了一眼面色如常的沈叙白,叹息一声跟了上去。
“大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走廊尽头,林秋棠软着声音解释,林祈安神情复杂的看着她,最终无奈叹息一声。
“小妹,大哥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五殿下身份复杂,心思深沉,大哥怕你受他蒙骗。”
李少俞一介不受宠的皇子,行动不得自由,却依旧随着叙白去了幽州,定是有所图谋。
先是昨日救下小妹,又到今日让大家瞧见他们共处一榻……揣测他人虽不是君子所为,可事关小妹,让他不得不多想。
林祈安双手放于林秋棠肩上,苦口婆心,“小妹,你自出生起便与叙白有婚约,就算是现在你们二人之间未生情愫,也莫要让他难做。”
林祈安说话直,就如同他的脾气一般,从来不懂婉转迂回。
林秋棠沉默不语。
她深陷仇恨之中,步步算计,无形之中,确实令沈叙白难做了。
窗棂格外燕子低飞,双双停在角落,林秋棠抚着袖中的匕首,想起沈叙白昨日拼命护她的模样,提着裙摆向着客房跑去。
拐角处,她忽听到归须的声音,“世子,您将林姑娘当作未婚妻子诚心以待,可她未必想要这一纸婚约。”
“您一早就为林姑娘煮了清粥,可她却与五殿下……属下真是为您不值。依属下看,霓裳郡主爱慕您良久又温婉贤淑,比林姑娘好多了。”
“多嘴。”沈叙白嗓音陈冷,“你为我不值,可林秋棠并未受过林家荣华,却仍被这婚约束缚与我捆绑一处,又是何其无辜。”
“霓裳郡主再好,也不是与我有婚约之人,注定无缘无分。”
林秋棠双手捂着心口站在原地,内心迟疑起来。
诚然,沈叙白君子端方,光风霁月,她亦想偿还他上一世的错爱与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