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娘……”田七看清棺椁内的画面后马上噤了声。
刚爬出棺椁的白婉蓉瞧见先是一愣,而后面色不虞背过身去。
身为女子这般胆大妄为成何体统。
阿暖姑娘脸色通红转过身去,独孤寒与枫木先生倒是看到开怀。
“这……打扰了打扰了。”
田七作势就要把棺椁重新盖上,林秋棠当即红着脸高声道,“独孤前辈呢?沈公子呼吸不畅,昏过去了。”
正在看热闹的独孤寒立马恢复了那正经模样走上前去,把脉过后,他怪异地看了沈叙白一眼,而后道,“多亏林丫头救得及时,沈小子无碍,休息片刻便好了。”
林秋棠放下心来,情不自禁地轻抚上嘴唇,垂下头去。
待到将沈叙白抬出来,白婉蓉守在一侧,心疼地握着他的手落下泪来。
“我儿受苦了。”
自从沈叙白离京起,已经过了近一月,她也有近乎一月的时日没有见过沈叙白了。
她轻轻抚上沈叙白清瘦的面庞,目光落在沈叙白的腿上时,犹豫再三,还是掀起了袍角。
“伯母!”
看到沈叙白腿上深以见骨的伤口时,白婉蓉立时捂住了唇,呜咽出声。
平日里的严母如今哭得泣不成声,神色悲恸,身形不住地颤抖。
林秋棠悄悄走至白婉蓉身旁,在她身旁蹲下身来。
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安安静静地陪在白婉蓉身侧,白婉蓉看她一眼,眸中有恨意浮现,却很快又消失不见。
很快,忠义王带人来到此处汇合,见到沈叙白时,这个驰骋疆场号令三军的铁血男儿竟也红了眼眶。
只是他不曾去看沈叙白一眼,便施号发令,“朝廷追兵在后,不能停歇。”
“即刻出发,去往祁州!”
看着队伍中有两辆马车,林秋棠看看沈叙白,犹豫再三还是道,“我与沈公子便不去祁州了。”
忠义王看着她的目光一直落在沈叙白的腿上,自然是明白了她的担忧。
白婉蓉虽不情愿他们二人在一处,却少见地没有出声阻止。
忠义王叹息一声,“前方穿过二十里山路便能去到金陵,金陵四处通达,便于隐匿。”
“我们同行至金陵,再行分开。”
林秋棠颔首。
马车上,沈叙白醒来后便瞧见了守在自己身旁偷偷抹眼泪的白婉蓉。
“母亲……”
沈叙白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白婉蓉拦住,“既受了伤便不必守礼。”
说完她却哭得更凶了,“都怪母亲,怪母亲对你太过严厉苛刻。”
“母亲教你守礼,管束你的一切,叙白,你可恨母亲?”
当初王爷抱回沈叙白之时,她是不喜欢这个孩子的。
那时候她因为王爷四处征战险些战死沙场而生了心病,她将自己关在佛堂日日哀求,整整一年不见外客。
可就当王爷回京之时,却抱回了一个婴孩,说是此后,他们便有自己的孩子了。
她身体有损,此生不能有孕,因此见到这个孩子她的心是疼的。
她不是一个好的母亲,她对这个孩子苛刻至极,她不愿听到他欢笑的声音,将他教导得如同她一般无趣,静默。
她好像将自己心中的无能与恨意宣泄给了这个孩子,令他如同一个仆人般事事顺从。
直到有一天,她无意间瞧见王爷在祭拜顾将军,听到了王爷的话。
她这才知晓这孩子竟是顾将军之子!
她心中悲悯,却又十分恐慌。
若有朝一日此事东窗事发,忠义王府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于是她对这孩子的教导更加严苛,这孩子也没有辜负她,君子端方,守礼知礼,身上倒有几分簪缨世家嫡子的风气。
她心中又是满意又是愧疚,却又别无他法。
因为她怕啊……怕人说这孩子不像她。
王爷一心教导叙白忠义二字,这般心理想来与她是一般无二的。
白婉蓉心间悲恸,沈叙白看着她,眸中一片赤忱与感激,“孩儿从不恨母亲。”
“多年以来,母亲辛苦了。”
白婉蓉再度湿了眼眶。
看着沈叙白的腿,白婉蓉哽咽问道,“我儿,当真非那林家女不可吗?”
沈叙白目光缓缓看向窗牖外,望着林秋棠的那一马车轻轻勾起唇角。
“是,孩儿此生非她不娶。”
“母亲,孩儿等她等得太久了。”
白婉蓉颔首,抹掉眼泪也随之露出一个笑容。
“此事,娘亲便不为难你了。”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便行止随心,但求无悔。”
此前她知晓昭容身世,知晓昭容之死的真相。
看到那林家女的第一眼她便觉得此女心中怀恨,日后定会觉得这皇室与林家不安宁。
她不敢让叙白与林家女接触,费尽心思逼她退婚。
只因唯恐她会连累叙白,会教那群豺狼虎豹查出叙白的身世。
可是瞧见叙白如今这番被爱所困模样,她竟觉得自己错了。
她从怀中取出一只水头极好的阳绿镯子,交到沈叙白手中。
“母亲能够瞧出来,那丫头对你是有情义的。”
“我儿定要好好活着,母亲还要瞧着你娶妻生子,瞧着你一生美满呢。”
白婉蓉嗓音轻松,沈叙白却听出来了她内含其中的担忧。
她不敢提他生父,不敢问他是否想要报仇,只说希望他活着。
他接过那镯子,郑重承诺,“孩儿会好生活着,孩儿日后还要继续侍奉双亲。”
行了半日时间,便到了金陵城。
白婉蓉不舍与沈叙白道别,是忠义王将她抱下马车的。
瞧着沈叙白,忠义王只是上前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儿子,做你想做的,不必给自己留后路,不必担心我与你母亲。”
白婉蓉顿时红了眼眶,不满地捶打忠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