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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下台阶,林南星拔出了鬼眼,思索着典籍中的姿势画面与注解,不断改变着持刀的手势,红色宝石幽幽泛着光,在月光下舞动。

    当思绪彻底进入刀中,他手中的鬼眼越来越快,红光一时竟成了密密麻麻的线。

    刀若龙蛇快如风,撩掠灰影泛狂涛。

    猛虎一跃破囚锁,罡风席卷惨云消。

    月色下,少年白色寝衣飞舞,额间汗水溢出便干,虽只是基础招式,可那连贯施展开来,风声阵阵,刀光灼灼,寻常二流好手,也未必能使出这样赏心悦目的快刀。

    云影随月移而动,天际现出鱼肚白。

    空地另一头的屋子里,木窗缓缓被推开一条缝,一双睡意朦胧带着血丝的杏目瞧着窗外,鹅蛋脸上不施粉黛却白皙如月,那小山娥眉一挑,可仍看不清那月下院中舞快刀的是谁。

    傅筝探长了玉颈,丰润软绵的山峰顶上了窗沿,还用那玉指揉了揉眼眶,再睁眼一瞧,依旧是看不清。

    懊恼的收回身子,傅筝伸出双臂,那白色衰绖的衣袖自腕口无声滑下,正欲关上木窗之时,忽然想到了什么,那双臂悄悄垂下,玉指抓住了窗沿,杏目幽幽观赏着那如画的刀舞,时光如水而逝。

    “喔喔喔。”

    一声鸡鸣传入院内,接着便是许许多多的鸡鸣声在东仙城内响起,那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如潮水般涌出。

    林南星停下手中的刀,抬头朝东边一看,那天际处白光冲天,黄灿灿的光从中间慢悠悠浮现。

    天都亮了,一夜未眠竟丝毫不困?林南星心里想着,捡起落在台阶上的刀鞘,将鬼眼插入其中,忽觉有谁在看着他。

    一转身,只见对面的木窗打开,一女子青丝随意洒落在肩头,微红的鹅蛋脸上,杏目正好也望着他,那软绵山峰正压在窗沿之上,一条清晰可见的沟壑有些歪了。

    这不是傅夫人?

    林南星抬步朝着那边迈了一步,忽觉不妥,随即双手持刀朝那个方向拱了拱手,再一看,那傅夫人银牙一咬朱唇,猛地将木窗给合上了。

    想到了那浴室的旖旎,林南星不着痕迹地笑了笑,随即转身踏上了台阶。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背对着的方向,在那雕着鸟雀树枝的木窗后头,傅筝已双手捧胸,低声的喘息着,一股难以抑制的潮湿感喷涌而出。

    “天杀的,果然是他。”傅筝杏目紧闭,玉颈泛红,心底咒骂着,却鬼使神差的想到那少年,又想到那浴室里他的凶猛穿梭。

    “傅筝啊傅筝,你这年纪都能当他娘了,你还刚从你丈夫的灵堂回来,你还要不要脸啊?”

    “可他喊我姑娘呢,许是,他觉得我也不是那么老吧?”内心一番变化后,傅筝将身子扑在那冰凉的床上,恼羞的用紫色锦被包裹住自己,一夹玉腿,伴着潮湿睡去。

    日头东升,东仙城的薄薄雾气,渐渐飘散。

    卫府祠堂边摆着大大的灵堂,长明灯照耀下恍如白日。

    灵堂中央放着三尊上好的寿棺,左右有着十二位身着道服之人,嘴中念叨着听不清、没头绪的话,再之后的供桌上摆放着三人的画影,卫大海居中、左右是卫大彪与卫阚泽,四周尽是白色纱布,有的制成了花,有的成了桥。

    寿棺之前,檀香袅袅,数个白色柔软的蒲团摆在地上,卫采薇跪在为首的蒲团上边,憔悴地让人心疼。

    再往外左右各摆着数十个蒲团,其上均为卫家子弟,各个身着衰绖,除了中间留出的一条道,他们将整个灵堂跪的满满当当。

    一踏踏而来的脚步声传入灵堂,一女子白色长裙外披上了衰绖,她径直行至卫采薇身旁,缓缓蹲下窈窕纤长的身子,跪坐在她边上:“薇儿,天亮了。”

    死了父亲,死了叔叔、死了哥哥,本悲痛不已的卫采薇,在一番仪式折腾之下,疲惫已经掩盖了悲痛,累了就不会想太多,古人的智慧在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卫采薇挪动着小巧苍白的唇:“娘,贡品的事办妥了?”

    张罗贡品联络六大镖局,又跑了府衙,回卫府又连续写了多封送往皇都的信件,陆妙真眯了一小会就来了灵堂,此时同样疲惫不堪:“能做的差不多都做了,现在就看莱王府那边,能不能也给点支持。”

    “应该今日也要来人了吧?”

    寻思着卫采薇的话,不论莱王府如何有谋划,场面功夫总是少不了的,按理是要来了,陆妙真抬眼看了看那三尊棺材:“你三叔的尸首已回来好几日,拖不得该出殡了,我寻思着不如一起办了吧?”

    此处灵堂本为卫大彪所造,后来又添了卫大海父子,扩建了一番,卫大彪的尸首从潞城运到莱州,若不是抹着石灰,那指不定味道有多重,算起来早到了该到出殡的时候了。

    “那样,对不起爹爹和哥哥。”

    陆妙真盯着低头言语的女儿,心疼的说道:“子靖给他爹的都做完了,总不好他浑身是伤,还要他来做我们一房的事,现在你二叔是不知道在哪,就你这样又能守几日?再说了,这年头敛一日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娘。”在道士的吟唱声中,卫采薇细弱无声。

    “你爹爹,应该也不想你为了这事,把卫家的烂摊子丢在一边不管吧?”陆妙真声调变了一变,对着卫采薇耳边说:“咱们家现在不需要做这事给谁看,就是那几个老头子也绝不会拿这说事,只有把卫家做活了,活滋润了,才是好的。”

    做活了,活滋润了?

    卫采薇囔囔自语,耳边道士们的吟唱声让她恍恍惚惚,一看底下跪着的一片卫家子弟,族长的责任开始重重压上她的肩头。

    门前纱帘的缝隙中,一道光不知何时窜了进来,让这一片白的灵堂,更白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