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漆黑的夜晚。
似乎有浓厚的墨水自地平线起，泼洒晕染开来，遮掩住整片天。
没有月亮，更不见星辰。
宿舍区一片静谧。
军训的第十二天，简单射击和基础战术指导替代了队列训练。
白天大量精力的耗费，让一众学生在晚间酣然睡熟。
向来浅眠觉少的洛玉衍没有缘由的猛的从睡梦中惊醒。
他眨了眨眼睛，待眼眶里的朦胧水雾散去后，盯着上铺的床板发呆。
半晌，翻了个身，依旧没有酝酿出睡意。
冥冥之中，总觉得今晚会发生什么事。
又翻了个身，听着舍友的或重或轻的呼吸声，愈发清醒。
“睡不着？”
头顶传来一道超小声的气音，应该是怕吵醒其他舍友。
是姜彻云，他们两个都在下铺，头对头睡。
一只手从床头宽敞的栏杆缝隙里伸过来，拍了拍洛玉衍的头，又够着来摸他的耳朵。
“没事，你睡吧。”洛玉衍没管姜彻云在他耳朵上作乱的手，任由人来回摩挲，因为他知道，这家伙就得顺着，你越不准做，对方越来劲。
接连三声哨响，两短一长。
集合？
没有睡着的洛玉衍和姜彻云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套上裤子外套，蹬上鞋就往外冲。
临出门前见宿舍还有人躺着没动静，还不忘大声提醒。
“赶紧起床，集合了！”
“临杰，别迷瞪，穿衣服下床。”
两人往宿舍外面跑时，走廊里鸡飞狗跳的。
夜色下，一群少年人狂奔着冲出住宿区，目的地是基地的中心训练场。
整个基地依照山林地势建造，所以有时候区域和区域间的起伏比较大。
住宿区在高处，从这到中心训练场，走的是下坡路。
在最近的线路规划中，中途需要穿越大片建设之初特意保留下的自然树林，这是他们平时用来练习越障碍负重奔袭的场地之一。
前方茂林修木层层叠叠的，夜风吹过，枝叶斜飞交错，沙沙作响。
远处照明灯的光亮打过来一点冷白的色，衬得树林无比诡异。
林间似乎有雾，阴嗖嗖的，受惊的鸟儿扑腾着翅膀飞远，留下几声孤寥的叫。
姜彻云同洛玉衍没有犹豫，一头扎进了林子里，这里面没有照明设备，外面的路灯也映不亮整片树林。
脚下踩着的土地并不坚实，土质松软，上面铺盖着一层杂草落叶，还有些碎石嵌在里面。
准备穿林的学生不在少数，零零散散地分布开来，插空行进，大家的速度不同，一味跟在前人后面容易被堵住。
头顶有破空声。
洛玉衍想都没想，就地向前一个翻滚，也不管头发衣服上沾到的尘土碎叶，撑地起身，手臂交叠回防，抵住踢踹来的一脚。
袭击的人力气很大，这一脚直蹬得洛玉衍后退几步才稳住身体。
不等他完全反应过来，又是飞来一记腿鞭，下意识向一侧倾斜身子，偏头躲闪，对方的鞋沿擦过他的耳朵，带起一片火辣辣的疼。
姜彻云迅速贴近，替洛玉衍挡掉紧追过来的拳头。
密密麻麻的攻击接连袭来。
姜洛二人从最开始的被动防御挨打到后来的伺机反击，好不容易适应了这样的强度，对方竟是突然换了击打频率。
明显能够感觉到，这一次，对方出手的速度更快更狠，多种招式融合交错，让人摸不准规律，被打到的次数更多了。
是教官，夜半树林伏击他们的，是此次军训的教官。
他们之间所掌握的格斗技巧，一个天一个地，姜彻云和洛玉衍加起来，也还是被教官吊打。
不是不想脱身，而是完完全全被教官拖住了，这场战斗的节奏，从始至终，都掌握在对方手中。
又是一声长哨声。
前一秒还拳拳到肉，攻击迅猛的教官在此之后毫不恋战，抽身撤退，徒留姜洛二人愣在原地不敢轻易动作，背靠背防备着。
等了几分钟，确定教官不会再回来，林间只剩痛苦呻吟的学生后，姜彻云和洛玉衍一瘸一拐相互扶持着继续向中心训练场而去。
深一脚浅一脚跑出小树林，两人不多耽搁，很快就到了训练场。
场地四周的照明灯开着，将训练场映得大亮，教官们列队站在沙坑旁，表情严肃，没有人说话，一双双眼睛盯过来。
姜洛二人松开搭在彼此身上借力的手臂，整理好着装，脊背挺直，并排站立在教官面前两米处，先前还龇牙咧嘴狰狞着的表情已经完全收敛。
“报告，0106号洛玉衍，已到位！”
“报告，0107号姜彻云，已到位！”
“30公斤战斗装具，绕基地外围五公里负重奔袭，给你们27分钟的时间，去吧，早跑完早休息，天亮了，还有其他训练任务。”
“是！”
姜彻云和洛玉衍不敢有何异议，从一侧分好重量的成堆装具中，提起一套，佩戴好监测环，抬腿跑离训练场。
夜风扑面，随着公里数的增加，呼吸愈发沉重，基地海拔稍高，空气寒凉，刺激肺管咽喉。
月亮不知道何时悄悄爬了出来，露出多半张脸，银色光辉铺满地。
跑动间，牵扯到身上的伤，疲累伴随着疼痛，每一次抬起脚步，都是对个人意志的考查。
路上渐渐看到其他同学的身影，大家尽情挥洒着汗水与激情。
有人突然叫喊出声，是痛苦，也是自我鼓励。
终点就在前方，只要我再坚持坚持，就能够完成任务，别的同学可以做到，我也能。
少年人，总有一种执拗的倔强。
古有孟郊登科后的“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现如今的莘莘学子日后也合该是风云际会，天高海阔凭鱼跃。
意气风发，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