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您好,我是许诺。”许诺索性自我介绍道。
“这么晚了,麻烦你特意赶来医院,我实在是......”沈母抬手轻轻握住了许诺的手。
许诺看到沈母的待人接物方式,终于明白沈南意骨子里的修养是从何而来的了,“阿姨您别这么说,我理应陪着南意一起来的,只是来得太匆忙,什么都没来得及买......”
“不需要买!见到你本人,阿姨觉得很感动。”沈母说着,轻轻拍了拍许诺的手背。
“我爸怎么样了?”沈南意说着,向急诊室方向看去。
“医生说是急性脑溢血,你爸目前还处在昏迷状态,似乎要考虑动手术。”沈母的声音微颤,思路却是相对清晰的。
许诺见状,觉得对方的这种反应,是与她本人的性格有关,但也与之前“失去女儿”的那番经历有关,看着沈母红肿的眼睛,不禁微微鼻酸。
“要是确定了动手术,家属签字就由我来吧。”身为医护工作者,沈南意深知:在那样一张确定书上签下名字,对于家属来说,绝对是莫大的折磨!
“南意。”沈母轻轻摇了摇头,“这次,就由我来签吧。”
许诺即刻便明白了:二人谁都不愿让对方承受如此痛苦!
经医生会诊后决定要动引流手术,而手术告知书上的家属签字一栏,是由沈母完成的。
许诺下意识攥住了沈南意的手,觉察到此刻他的指尖是冰凉的:从未见过他如此紧张!看得出他在努力维持冷静克制,毕竟还需要抚慰母亲。
沈父被推进手术室前,沈母握着他的手,说南意与许姑娘都赶来看望他了,让他尽力而为就好。
许诺一时不解她为何会说出“尽力而为”四个字,直到坐在走廊上陪同等待时,从二人的对谈里,才了解到了这句话的深意。
也愈发明白了为何沈家母子对于手术结果,会显得比既往见过的病人家属更加紧张:沈父曾说过倘若有一天身体出了问题,发展到必须插管甚至是倚靠呼吸机,才能维持基本生命体征的那一步,他不愿继续这没有丝毫质量的生命,恳请不要施以进一步的抢救,让他体面地离开!
正因如此,才更加期盼手术要绝对成功才行,否则便会发展成沈父曾预言的那般情形......
手术的过程是漫长的,预计四个小时才能结束,对于家属来说每一秒,都相当于一万年,甚至更久。
听到许诺要去门口的24小时便利店,买些吃的喝的,沈南意让她坐着由自己前去。
许诺闻言,果断拒绝了,用眼神提醒他: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耐心陪着你的母亲!
沈南意即刻明白了她想要表达的,轻轻点了点头,提醒她来去小心。
待许诺拿着三明治与热牛奶,再次回到手术门口时,等来的却是巨大的噩耗——手术结果并不算乐观,沈父被转移到了观察病房......
站在无菌观察室的透视玻璃前,许诺清楚地看见罩在沈父面上的呼吸罩,以及一堆监测他各项生命体征的连接器。
看到沈母与沈南意围坐在病床边,尽管此刻看不到他们的正脸,但从背影也能判断得出来:一家三口,全都将这场见面,当做最后的告别!
对于沈父的个人意愿绝对尊重,是沈家母子的共识,尤其是在被宣判无法再次苏醒过来,需要靠鼻饲管维持有限时日的情况下。
二人都很清楚:倘若如此下去,将要面临的会是一遍遍的病危通知,然后对着沈父施以一次又一次的,损伤性极强的急性抢救......
站在病房之外的许诺,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在看到他们相互握在一起的手时,觉察到了:他们深深爱着彼此!哪怕此刻一句话也不说,好像也能明白对方心中想要表达的情感。
几个小时后,沈父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追悼会被安排在两天后。
在医院大门口,许诺见到了刚从国外飞回来的——沈南意的小姨“阿玲女士”。
“姐......”阿玲女士第一时间上前,搂住了沈母的脖颈。
沈母在被妹妹拥抱的一刻,终于哭出了声,似是之前一直都处在有意克制的状态。
“哭吧,哭出来吧。”阿玲女士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在抚慰一个小朋友。
直到沈母将情绪彻底宣泄而出后,阿玲女士才正式与许诺打了招呼,“我是南意的小姨,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阿玲。”
“您好,我是许诺。”许诺从她的说话方式,看得出她是一个思想开放前卫,拥有强烈平等意识的女子。
“听说那栋房子,现阶段是你在租住?”阿玲女士指的是301室。
“对。”许诺轻轻点了点头。
“那就更方便了!”阿玲女士说着,抬手指了指身侧的沈南意,“麻烦阿诺陪他一路吧,我和我姐回她那里去住。”
许诺微微怔了一下,看到阿玲女士冲着自己,暗暗使了眼色后才反应过来,这是她在提议:你我二人,分开安抚沈家母子!
想到方才沈母是在被阿玲拥抱的一刻,才哭出声的情形,许诺大概猜到了阿玲女士会如此建议的原因——母子俩都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痛苦得不得了的模样,在追到仪式之前,二人不待在一处,反而是能够释放情绪的妥当方式。
许诺也是听阿玲女士说了之后才知道:沈父与沈母很早以前就讨论过,不论谁走在谁前头,都不会在殡仪馆或是家中设立灵堂,有心告别的亲朋在追悼会仪式当天,前来送别即可。
想来,这个约定,应该与沈知北的突然离去有关,它影响了全家人对于生死的看法,对于所谓“仪式感”的看法。
许诺告别了沈母与阿玲姨妈后,同沈南意搭了一辆出租车,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