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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应留骤然抬眸,他似乎感受到李尤就在身旁,刹那间,身边的犬狂吠不止。

    “先生!”

    他大声呼唤,驿站的小院中顿现一人。正是吓了李尤一跳之际,四个瞳孔,正是宋双瞳无疑。

    “宋先生……”她心中的石头落地,似哭似笑道:“好久不见。”

    白应留抓着他的手臂问:“先生,她是否在附近?她有无说些什么?”

    宋双瞳蹙眉看着李尤锁骨上的血痕道:“她道你与犬,俱丑。”

    白应留焦急的面容一僵,蓦然一笑,红着眼眶望向宋双瞳凝视的方向,笑容渐敛,张口又闭,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他看到的,只有茫茫深夜,如同深渊,如同他的执念。执念终有回声,他唯恐惊动梦中人一般,问:“阿尤,你在哪里?”

    眼泪终于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仿若很多次,他轻声问她害怕什么。有他在,不须害怕什么。

    所以她抹掉终会消散的泪,平静道:“丰都鬼城,亡魂众多,皆言,那是丰都鬼城。”

    宋双瞳闻此言,神情严肃,反抓白应留的手,直言进屋商议。又恐隔墙有耳,便令人守在屋外。

    蜡烛将屋内照得明亮,谁也想不到,小小驿站,木桌上摆着的纸张竟是盛国地形图。若是令皇帝知晓,定要怀疑这些人有异心。

    众人冒着风险救她,她心惶恐,不敢怠慢,直在图上指出自己所飞之路。

    “那里危险重重,除我被抓去炼制情蛊之外,亦有许多被抓之人变着法子折磨。”

    闻言情蛊,宋双瞳眼神微动,白应留即刻察觉,问:“她还说了什么?”

    李尤骤然摇头道:“报官,我说报官。”

    宋双瞳道:“她言,报官。”

    屋内人问:“报官?”

    “对,报官。”李尤道:“炼制蛊虫可是重罪,除去情蛊外,我体内还有一条蛊虫,证据确凿,这次必得将其一网打尽。况且,那里机关重重,还有化人尸骨的血肉池,各位前去,若是丧命,落得个两相争斗的名义,是白白牺牲。”

    李尤将那地势与十八般兵器一一讲出,无不听得人心凉。心凉之外,无不感慨,还好有这么一个助手,不然一无所知,必得有去无回。

    不知是谁拍了白应留一把道:“你小子有这么个宝贝不说,还非得走,是怕我们知道阴阳营有这么能干的人,可劲儿用她,把她累个半死,不得与你恩爱?”

    刹那间,李尤觉得自己不过是有利用价值而已。然而,众人皆笑,唯有白应留脸色阴沉。

    众人见他板着脸,便不敢再开玩笑。转而商议后决定,以白应留的名义寻相熟之人报官,确认可以相互照应后,其再与幻术师一道潜入鬼城,一探究竟后将李尤救出来。至于官府决定一把火烧掉鬼城,或是劝降,还是按兵不动,皆不再过问。

    如此定下,白应留即刻要走,众人纷纷拉住他,道尚未报官,怎能贸然前行?何况他已经许久未合眼。一入鬼城,生死多半在一念之间,脑袋沉沉如何行事?应要养精蓄锐才是。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被盯上了,不够冷静,只会坏了大计。

    贼人既是能用许多马车乱人视听,不若如法炮制,如此,他也可再马车中小憩。

    大局为重,他自是应下。

    尤其是因着宋双瞳道:“她见你肉轮发黑,如食铁兽般,既凶又丑。久别重逢,总该利落些。”

    众人亦哄堂大笑。李尤忽然有些恍惚,警世司,从一个代号变得鲜活起来。

    他们中有杀手,有细作,有幻术师,有造假师,还有许多能人异士。他们彼此信赖,甚至相信存在一个眼不可见的魂魄。亲如一体,抽掉任何一个人,大概用起来都会不够顺手,难怪谢庄锦想办法拉她入伙,也不放白应留走。

    她确实错了,却不是错在想与他厮守,而是错在过平常人的日子。

    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她仿佛与白应留即将久别重逢,又仿佛是最后一面。

    白应留大有同感,在宋双瞳步出房门后,便抓着他的手臂问:“先生,她还活着吗?”

    他问:“若她死了,你该如何?”

    李尤是个毫无知觉的魂魄,却仍有手脚发凉之感,为着她已死的可能,为了不敢听白应留的回答。

    而白应留瞳孔一缩,旋即定了心道:“她说,父母与兄长葬在一起,宗族不允她一个外嫁的女子入坟。而三河湾村头有一孤坟,她幼时常去,与那里有了感情。若她死了,还望先生将她和我的尸身,合葬于此。”

    言毕,他转身欲走,却被宋双瞳扶住肩道:“她还活着。”

    他不言不语,眼神迟疑,直至宋双瞳用力捏了一把他的肩道:“当真。”

    李尤不敢看他的眼睛,不知他是否相信,只是呆呆地看着他走向院中的背影,看着他重新坐在大树下磨刀。

    那只犬陪在他的身边,像极了李尤家曾经的小黑狗。这一幕,也仿佛是平常人家磨刀杀鸡,煮上饭菜,唤着家人同食。

    “宋先生。”她问:“他是说,他会为我殉情,对吗?”

    宋双瞳尚未回答,李尤耳边似乎响起黑衣人的声音:不,他不是为你殉情,他只是累了。遇见你之前,他便是如此。

    诸般念头缠绕李尤,使她喘不过气,也使她不敢再信白应留的爱。最好,他的爱只有一点点,若是再多,只怕会是自欺欺人。

    宋双瞳看她眼神变化无常,便道:“炼制情蛊,很痛。”

    她问:“你知晓情蛊?”

    “情蛊本防情人变心所炼,当疑情人变心之际,痛即始矣。”

    她垂眸道:“我不疑他变心,我只是……只是觉得,与他做同僚,或许也挺好。”

    他安抚道:“阴阳眼存在,不循常理,非长久之计、立根之本,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