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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1章 这次换我救你了

    净惠师太捻着佛珠,笑容慈爱又高深。

    “施主对佛门戒律有所了解,甚好,但所谓杀生,未必不是正道,要看所杀之生灵,是善是恶。”

    “佛门不止低眉顺眼菩萨面,亦有怒目金刚,所杀,为恶道之人,乃是以杀为方式,渡恶道众生。”

    “堕恶道之人,口出恶言,多行恶事,心存恶念,祸及苍生,然其自身亦苦,业障过重,恶道反噬,苦楚无休无止。”

    “金刚怒目,止其恶言、终其恶事、了其恶念,是以杀证道,为其消业,令其自恶道之中得解脱,便可投身善道再修行。”

    “正所谓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金刚怒目盖惟降伏四魔,屠魔,亦是度化。”

    那人听来听去,只死揪着一点不放。

    “鄙人依稀记得,佛门戒律之中的杀生,生,代指一切生灵,无善恶之分。佛门讲众生平等,为何到了大师这里,却分了三六九等?有些杀了犯戒有罪,有些杀了却算是度化……这算是个什么道理?”

    净惠师太淡然摇头。

    “正因众生平等,才要惩恶扬善,《华严经》有例,杀盗淫教化众生,故除恶一为度化,二为教化。”

    “施主所谓生代指一切生灵,然人在五行,不可同一而论,有时非得以恶示现,众生方得觉悟。”

    “否则为何还要修行?众生若当真没有丝毫差异,用一套教法便可度化,此间便并非人世凡尘,而是西方极乐,所见皆菩萨。”

    那人明显是刁难,净惠师太宠辱不惊,一番话驳下来,倒是刁难人那人面色不大好看。

    还想再说点什么,皇帝面色不悦出言阻止之前,那小比丘尼却抢先冷笑了一声。

    “呵~这位施主贪嗔念过重,心胸和眼界如此狭隘,怕是会影响寿数啊……”

    净惠师太捻佛珠的手一顿,抬眸看了她一眼。

    “了悟!”

    小比丘尼立刻合掌收敛了笑意。

    “弟子知错。”

    小插曲结束,皇帝又与净惠师太聊了几句佛法。

    师太临走前,皇帝突然问了个问题。

    “大师,您方才说是因三圣入梦才特地抄录经书赠予朕,时间,是在两个月之前?”

    净惠师太合掌坦然道:“阿弥陀佛,不错,正是两个月之前。”

    皇帝似笑非笑扫了一眼韦无为。

    “绝无差错?”

    “出家人不打诳语,绝无差错。”

    净惠师太走后,夜宴的气氛这次却许久没能恢复。

    皇帝最后问那个问题,无疑是彻底把钦天监拎到了台面上由人审视。

    两个月之前,钦天监上报襄王妃为天象所示之大不祥之人,因此皇帝才下旨让她去慧能寺清修。

    而净惠师太,却在那时梦见了佛家三圣,言一位行菩萨道的有缘人有劫难将至。

    这两件事放在一起,怎么看怎么是钦天监在撒谎,借天象之说污损襄王妃名誉。

    因为净惠师太一向不涉凡尘,世人有目共睹,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世外高人,连备下各种珍奇礼品的权贵都不见,无欲自然无求。

    何况还有慧能寺住持圆觉大师铺垫在先,更只差没指着钦天监的鼻子骂邪魔外道。

    一时间,众臣看向韦无为的眼神可谓精彩极了。

    韦无为终于坐不住了。

    “陛下,微臣绝对没有说谎,天象所示,钦天监天文科的同僚,皆是亲眼所见,他们都可为微臣作证。”

    他不说这句还好,这一说,可是彻底犯了皇帝的忌讳了。

    在钦天监任职的官员,本事往往是家传,因家学总有参差,解读所观测天象之结果也必存出入。

    可韦无为却信誓旦旦称天文科皆可为其作证。

    一个衙门内的官员,可以有一个两个同穿一条裤子,但不能出现一整个部门所有人都用一个鼻子出气的情况。

    否则皇帝所看到的、听到的,至少在那一方面,岂非完全被人蒙上了眼耳,所知皆是别人想让他知道的内容?

    皇帝垂着眸子捻着酒杯。

    “韦卿的意思是,圆觉大师与净惠大师都在污蔑于你?”

    风雨欲来,韦无为后颈直冒凉气。

    净惠大师声名赫赫,而圆觉大师亦是皇家寺庙的住持,先帝与今上两朝,封祭奠等典礼,圆觉大师皆会受请,带弟子前来为国、为君祈福祝祷。

    与他区区一个钦天监监正相比,这两座山太大了,实在无法撼动。

    “微臣不敢,但微臣真的没有……”

    皇帝毫无温度笑了笑。

    “你没有说谎,两位大师也没有污蔑你,那你如何解释两位大师所参悟的结果,刚好与你,乃至于整个钦天监天文科得出的结论相悖?”

    韦无为“这……”、“那……”了半天,到底也没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皇帝最后也只是笑笑。

    “罢了,今日除夕宫宴,朕与百官万民同乐,此事可容后再议,也好让韦卿好好想一想。”

    宴席继续,除丝竹歌舞外一时无声,韦无为回到座位如坐针毡,面色灰败。

    他在钦天监待了十五年,这十五年够他看清许多东西,比如龙椅上那位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安博广固然仁德、贤明,但他终究是生杀予夺一念之间的帝王,若论起杀伐果断,当世无出其右。

    他的这辈子,算过到头了。

    另一头,净惠师太出了宫门,圆觉大师等慧能寺的僧人正在等候。

    见了面,圆觉大师先行行礼,恭敬道:“阿弥陀佛,小僧圆觉,见过净惠师叔祖。师叔祖久不出山,未曾料想今日小僧竟有幸再见师叔祖。”

    净惠师太合掌颔首。

    “不过是还一位旧友的恩情罢了,也因我这小徒孙,实在闹人……圆觉小和尚,你是否马上要回慧能寺?”

    今年已逾花甲的“小和尚”立马抬手示意。

    “是,师叔祖请上车,小僧自当随行护送。”

    了悟扶净惠师太上了车,钻进去前,突然回头看着圆觉大师,目光闪了闪。

    “圆觉师兄!听说襄王妃在你们那,她过得可好?”

    年纪差出去近三辈,但圆觉大师不恼不羞,十分得体回道:

    “襄王妃的确在鄙寺静修,待遇与寺中僧人一般无二,怎么了悟小师妹也认识襄王妃么?”

    了悟弯唇俏皮一笑。

    “岂止认识,我这次可是要去与她算账的!”

    圆觉大师有点摸不着头脑,但了悟已经钻进了车里,一行人开始披星戴月往慧能寺赶路,约么三更时分才到。

    圆觉大师派了个小沙弥带路,了悟搀着净惠师太直奔叶舜华的禅房,还没等到门口,了悟便深吸一口气。

    “叶瑾!!!这次换我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