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又不是。”于秘书的语气难得有些不确定。
“哦？到底怎么回事？”
于秘书说，“省城高中最近闹得实在厉害，有些学生已经拿着条幅走到了街上，专门跑到一些人家家里叫骂，这事校长看不过眼，就决定要管上一管。”
结果这一管，出事了。
“具体情况不清楚，只知道当时闹得太厉害，在大街上，一名学生踹了校长一脚，然后说他家里有好多英文书......”
“之后就乱了套，学生不去别人家里叫骂了，直接去校长家，将他家的英文书全给扔了出来，并且指责校长不安好心。”
“砰——”冯主任将杯子重重地放到桌上，可见气的不轻，“他们想要干什么？！要校长的命吗？！”
如今本来就是风声鹤唳的时候，上头的风向已经在变动，可是那些学生...
“那就是一帮畜生！！”
浅浅地骂了一句，冯主任摆了摆手，示意于秘书继续说。
于秘书，“之后校长被喊去调查，不知道调查了什么，如今的结果就是，校长向全校道歉，并且主动辞职。”
说到这个最终结果的时候，于秘书就觉得有些可笑。
校长要站在讲台上，向全校的学生道歉。
道歉原因还是，自己立身不正。
厂长摸了许久口袋，终于掏出了火柴盒，拿出一根火柴，划了许久才划着。
吐了个烟圈之后，厂长吩咐于秘书，“你下去通知，现在、不，下午提前半个小时上班，给大家开个会。”
“对了，牛大有和那几个学生家庭，全部站前排。”
于秘书挑眉，虽然不清楚厂长怎么忽然提起牛大有，但还是抓紧时间下去布置了。
等于秘书走后，冯主任又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茶之后，长叹一口气，“厂长是想，马上将这件事情解决，然后将那几个学生放出去？”
如今牛大有家的事情没有解决，这几个学生就一直在家里缩着不敢出去。
“不。”厂长说道，“不仅不赶出去，还要给这些学生紧紧皮。”
厂长宝贝了三天的烟，一会儿就没了，他将只剩下的烟嘴扔到地上，缓缓地用脚蹍灭，低声说道。“老冯，省城的学生不像话，那是他们的事情，但咱家属院的学生，都是咱们看着长大的，绝对不能让他们走上歪路！”
本来他还想着，要观望上边的态度。
但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观望了。
省城的学生，如今连自家校长的家里都敢砸，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老冯，你觉得，省城高中的校长，只辞职就结束了吗？”
冯主任沉默。
怎么可能呢，就他知道了，现在的西北农场，可是一直往里进人呢。
“就看这个校长，看的长远不长远了。”
厂长叹了口气，“如果不长远，他就不会道歉了。”
“老冯啊，权利动人心、权利迷人眼呀。”他说的是那些学生，“更别说，是一群还没有长大的孩子。”
冯主任一听，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他们这些老家伙们都经得多，看的自然也多。
当你轻而易举地就掌握了一个人的生杀大权的话，也许刚开始还有正经的理由，但到最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看你不顺眼，就要杀了你；我闲着没事干，就要弄死你。
这种事情，膨胀起来是很快的。
“那就得先从家长身上入手。”冯主任说道。
一般，能管住学生的，除了家长就是老师。
如今老师已经不行了，那就只有家长。
“是啊，所以，今天的会议上，必须好好给他们紧紧皮，牛大有的事情，就是最好的突破点。”
...
大会上，林清月听着厂长意有所指的话、再看着周围家长们带有惊恐的神色，忽然不知道自己要摆什么样的表情。
关于牛大有和那几家闹得矛盾，厂长也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牛大有无论是工作还是资金，都是从正规渠道获得，之后就一直在批评几位家长。
不过在她听来，并不是批评这几位家长，而是通过这次的事件，向各位家长，讲了一个“恐怖故事”。
能不恐怖吗？孩子再不管管，等政策松了，孩子就疯魔了，以后还怎么找工作结婚！
听了“恐怖故事”，大家的表情惊恐是正常的，但林清月却是真的不知道要作何反应。
其实从她刚穿来的时候，就一直在为这件事情做准备，包括不再上学、直接参加招工考试，包括自己想要参加考试争取获得高中毕业证这件事情。
但做准备是做准备，真要到来的那一刻，她的心里是茫然的。
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在这件事情中，代表了什么角色，能起到什么作用？
她知道事情的发展，将比厂长说的更加严重，并且要维持好多年。
十年。
一个可怕的数字。
站在那里的林清月有些眩晕，她忽然想起了，家具厂还没开始动工时，江墨白就知道了招工信息。
以及，江墨白那手比农技站的干事更加娴熟的技术。
但到了最后，江墨白哪里都没有去，一直待在红军生产大队，有活儿了，就动动手，没活就赖在自己家里。
是他不想去吗？
也许，是不是他早就知道了什么信息，所以才会即使在农村，也每日乐呵呵的呢？
还有李英俊和李美丽，哪有家里所有的孩子都要上山下乡支援的？街道肯定不会允许的。
就算是后来的知青下乡，也是家里多个孩子的，需要有人下乡。
他们三个都来自京城，离政治中心最近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