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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变成人做的植物

    从高家出来以后,他们并没有马上回去,只是上了车,王晨星一言不发的打开了车窗,点上了一支烟,打开了窗户,吸了过半,才缓缓开口:“说吧。”

    高小小转头看他的侧脸,他半眯着眼,喉结上下滚动,指尖抖落烟灰,她感受的到他的情绪在流转。

    愤怒,忧伤…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说…”高小小吸了吸鼻子,发出轻微的声音,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刺痛了他。

    “你想说什么都可以,我听着。”

    王晨星换了一只手拿烟,把手放在窗外,另一只手伸过来抓住她藏在衣服里的手,力气不大不小,却能让人感受到力量。

    怕她不开口,他缓缓的提问。

    “她基本都这样骂你吗?从你生病开始?”

    “几乎是吧。”

    “你生病多久了?”

    “十年…”

    她嗫嚅着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从一开始,或许,我是说或许从一开始我就很差吧,我是垃圾,或许就错在,我本身并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吧。”

    “我本来就不该存在…”她轻轻的说。

    王晨星没说话,只是夜色里他的表情被氤氲的看不太清。

    要讲,或许得从头开始讲。

    小小出生的第四年,高爸爸有了外遇,对方是个美丽年轻而妖冶的女人,高妈妈的日子并不好过,彼时高妈妈没有任何收入,她带着孩子不能出去工作,所有经济得靠像高爸爸伸手要,高爸爸不顾往日情分,施舍了小钱以后,还会常常质问她把钱用在哪里了。

    后来她拆穿小三和高爸爸的私情,他们大打出手,后来她和小小就被抛弃了。

    高妈妈一无所有的走上街头,她几乎是失魂落魄,常常叹息命运的不公。

    后来她在街上摆摊赚了些钱,开了一家烟酒店。养着小小,直到高爸爸某次来,把小小带走了。

    “他带我走,却埋下了最错误的开始。”

    他的新夫人,此时已经为他诞下了爱情的结晶。她很愤怒。为什么会把前妻生的孩子带回来?

    于是,小小就成了所有怨怼的出口。

    冬天,不让吃饭,没人洗澡,没有被子,偶尔挨打,成了家常便饭。

    最大的问题,只是她吃不饱,她很饿,她很害怕。她很恐惧。

    恐惧到极致是不能哭泣的。

    她没有任何情醒的时候是会哭的。

    她害怕,害怕被挨更多的打,害怕吃不了食物,害怕深夜冷的瑟瑟发抖没有暖被,没有热汤,只有可能被饿死的无尽无止的黑夜。

    为了活着,她当过小偷,偷过一毛两毛买过饼干。为了活着,她捡过垃圾吃,只要能咽下去。为了活下去,她仰人鼻息,整天去亲戚家帮忙带孩子,被骂被打也从不还口。只要有人给饭吃。

    她明明有家,却像个流浪汉穿梭在这个城市里。

    穿着已经黢黑到处破洞的衣服,永远花着脸,到处都很脏,让人生厌,恶心。

    仿佛一块爬满蛆虫的腐肉。

    所有人都避之不及。

    有一次,她回去,鼻子被后妈用门狂撞,她哇的一声就大哭出声了,太疼了,比以往都疼,鼻梁快被生生撞断的感觉。鼻血几乎是喷涌而出。

    这件事正好被大爹家的小姐姐看她,她心地善良,指责不了对方,就把高妈妈喊来了,看着眼前这个已经乱七八糟的女儿,她还是将她带回去了。

    她本来也是一直在这里流浪,就是在那里流浪。

    她住在四姨家,被殴打也是常常的事,还被抓在地上跪着,跪一整夜。

    她目光涣散,仿佛在回想一切:“很冷,很冰,那个地板…”

    听到这里,王晨星眼眶已经发热,他不敢转头看她,

    他另一拿烟的手在微微发抖,他发抖着,那只烟点了好几次才点燃。

    从小到大,他都被爱着宠着,旁边的这个女生,他心心念念的人,仿佛是用尽力气才能过好这一生。

    回到妈妈身边后,她好像恍若隔世。她几乎变了一个人,她不会撒娇,不会哭,木木讷讷的。

    妈妈也无暇顾及她,她要赚钱,要养家糊口。没能待多久,就把她送到乡下舅婆家。

    舅公舅婆时时都在打架,也狠狠的揍过她几次。每次挨打,她都睁着木讷的眼睛,她哭不出来。

    从小到大她最多的感受就是恐惧,因为她所生存的环境就只有恐惧,恐惧激发了一切。

    被一次一次殴打的时候,她学会了麻木的承受。

    正如她现在,被辱骂,被丢弃。

    她说的漫不经心,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她的眼神灰暗,盯着前面忽明忽暗的灯光,盯着那些路灯下重重叠叠朝着火光扑去的飞虫,然后又一只只倒下。

    “从小到大,我最大的感悟就是,没有人,没有人站在我身后。永远没有人在意我卑微的生死。就像它们。”

    她伸出手指指着那些落在微末中消失的生命。它们都通通死在了某个夜晚。

    卑微的消失了。

    她眼光微弱,是一场下不完的黑色的大雨。

    高小小生来就拥有极致的舞蹈天赋,在乡下的时候她唯一的快乐就哼着歌在月光下起舞,她身体的每一个关节和每一块肌肉都能听从她的安节,每一跳都极度美丽

    。

    是任何人看到都会赞叹的天赋。

    于是她年复一年的跳,在每一个短暂待过的学校,任何人都为她的舞蹈而感叹。仿佛她就是为了此而生。

    她终于找到了活着的意义。

    那几年就算被打,被欺负,她也觉得是有意义的。

    只要能跳舞,只要能跳舞,只要能跳舞。

    只有跳舞时她才能感觉到心脏的跳动。

    “后来怎么没跳了?”

    “因为我已经失去了舞蹈的资格。我发病了…”

    如果刚开始的故事只是 有些悲惨。

    那后面就是无法克制的悬崖深渊。

    高小小第一次发病的时候,是高中的时候,她一直不在状态,班主任是个不错的老师,她打电话给高妈妈,让她带她去看看。

    第一次,检查过后医生委婉的建议去精神科看看。

    高妈妈甚至没有进去陪伴,而是在外面等待。

    高小小拿着重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