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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昊之走入长春宫时,就见着孟嫣领着白玉心在廊下恭候。

    他缓步上前,道了一句,“都起来吧。”

    孟嫣与白玉心方才起身,随着皇帝入内。

    白玉心跟在孟嫣身后,将头埋的极低,又偷偷看着他们如何相处。

    陆昊之步入明间,照着往日习惯,脱了靴子,就在炕上盘膝坐了。

    孟嫣一瞧他这架势,就知道他这是要坐上一会儿了,心里颇有几分不快。

    适才的事儿,她还没忘呢,压根提不起精神来与他周旋。

    陆昊之宠幸长春宫已久,各样的习惯都有现成的例子,也不必主子们吩咐,内殿伺候的宫女,如芸香、瑞珠等人便拿了皇帝一贯吃的茶叶,沏好茶送了过来。

    芸香端着茶盘过来,孟嫣就站在炕几边,一动不动。

    她见主子并无接过去的意思,只得自己端了茶碗放在炕几上。

    这换做以往,娘娘必定亲自端茶过去。

    她们都是孟嫣自娘家带来的陪嫁,各个忠心不二,孟嫣也不会疑她们想要飞上高枝儿,只是亲手奉茶,既显着殷勤,又透着亲昵。

    然而今日,她就像个木头美人似的,站在一边,任凭底下人伺候。

    陆昊之亦有些诧异,抬眼看了看她,见她头上挽着发髻,只簪了几朵珠花,没戴什么贵重首饰,身上穿着银红色丝布夹衣,一条半旧的杏黄色棉裙,一副家常装束,再不是往昔那日夜等候自己,精心妆扮的模样了。

    他心底有些不悦,倒也没有说什么,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又拿着茶碗把玩。

    茶碗是官窑的描金斗鸡五彩瓷,宫里倒是少见这样式。

    这还是当初,他才登基时,特特吩咐荣安拿过来的,说往后他过来,就用这只茶碗喝茶。

    孟嫣也就极爱惜,每次他来,都用这只茶碗沏茶,亲自端给他。

    一眨眼,过去五年了。

    孟嫣瞥了他一眼,看他捏着茶碗不说话,心里不由起疑。

    他这是憋着劲儿找茬呢?那茶碗又怎么惹着他了。

    想必今日这一出,闹得这皇帝心里不舒坦,所以要寻个地方发泄一番。

    男女主角闹了矛盾,倒霉的一定是女配角,这种事她上辈子遇到的可太多了。

    她已经万分小心了,连长春宫的门都没出,还是把这位男主角招来了。

    说来也真是不公平,林燕容招惹的你,你就去找林燕容,一趟趟的往她这个女配角的宫殿里跑什么。

    当她这长春宫是御花园啊,不舒坦了就来逛一逛。

    陆昊之不知孟嫣内心做戏,把茶碗放在了炕几上,瞄了一眼她的裙子,清了清嗓子,“这裙子,好似有年头了,是在潜邸时做的吧?都有些旧了,你还穿着。江南连年进贡新料子,你喜欢这样子,何不叫绣房的给新做一件?”

    裙子?

    她这裙子又怎么了。

    如今她又不打扮给谁瞧了,也懒怠在梳妆打扮上留意了。

    “这旧物件儿,用的久了,反倒格外舒坦些,倒也想不起来换它。”

    这是孟嫣随口扯的一句借口,但听到陆昊之的耳朵里,却又别有一番滋味儿了。

    看她神色落寞,薄施脂粉,再无往日那春风得意的模样,陆昊之禁不住的心口微微抽疼。

    之前林燕容中毒的事,今日宋溪月撒泼,的确是他错怪了她。

    她可是他钦封的贵妃啊,打从她到他身边承宠至今,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原来你竟有恋旧的心思,恋旧好,恋旧的人长情。朕也觉着,这些用惯的旧物,更合心意些。有时内务府送来的新玩意儿,倒不是那么称心了。”

    听了这句话,孟嫣几乎受了惊吓。

    这陆昊之看来今儿是又吃错药了,跟她扯这些闲篇儿是干嘛的?

    原本以为,陆昊之是来找麻烦的,但看这架势又不像了。

    孟嫣眼珠子乱转,满心盘算对策,一晃眼却看见白玉心竟偷偷溜到了大门口,还朝她一笑,眨了眨眼睛。

    这丫头竟然丢下她自己跑了,真没姐妹义气!

    白玉心走到院中,看着正打花苞的海棠,心里欢喜的很。

    红豆看着,问道:“主子什么事儿,这么开心。”

    白玉心摇了摇头,莞尔一笑,“长春宫,果然是春日长在。”

    原本今日在长街上的情形,她以为 皇上待娘娘并不似外头说的那般好,可如今瞧着,娘娘在皇上心里还是很有一番分量的。

    那个样子,倒像是多年的夫妻。想起在家时,爹娘一时绊了嘴,爹想同娘和好,又拉不下来脸,也总会东拉西扯,说些有的没的。

    眼看没了外人在,孟嫣倒也不再拘礼,对面浅浅的坐了。

    她侧着身子,微低了头,露出一段细白的脖颈,被日头照着。

    “皇上朝政繁忙,怎么又到长春宫来?”

    陆昊之被她问了个哑口无言,他为什么来?

    在养心殿里见了几个臣子,又批阅奏章,眼前总是浮现她在长街上时的神情,清清冷冷,似是受了委屈又倔强着不肯说,闹得他心烦意乱,什么也干不下去了。

    “朕……朕来瞧瞧你的身子如何。”

    这狗男人天天就惦记着那点事儿是吧?

    听他问她身子,孟嫣嗤之以鼻,以为又是问她能不能把绿头牌拿下来。

    “近来身子倒是没那么沉重了,还是吃着夏侯御医的药。至于几时能好,倒也都说不准。”

    横竖她就这样了,是否装病,有夏侯宇给她作证,陆昊之他爱信不信。

    “皇上,今日臣妾当真并无为难林常在,倘或皇上不信,大可再多问两人。”

    被这样疑来疑去,她也着实累了,干脆有话直说,说明白了,省的日后麻烦。

    陆昊之微微一怔,他不是来跟她说这个的!

    也不等他说话,孟嫣又自顾自说道,“皇贵妃姐姐正为着侍寝排次的事发愁,皇上如有空闲,不若索性移驾过去,指点姐姐。免得大伙猜来猜去,人心惶惶的。”

    陆昊之几乎被她这些无礼顶撞的话给气笑了,“这满宫里,独数你没大没小,这些话也就你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