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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平拿了一堆清创的东西,放在榻边的几上,把改良的解药拿在手里,看向温予舒,眼中充满担忧,“吃下就改变不了了,你可别像小孩子一样后悔。”

    温予舒安慰道:“别担心,今日要辛苦小平儿了。”

    殷朔随即递来一杯水,凑到他嘴边,动动嘴皮似要想说什么。他的面色虽然还镇定,但是眼眸都是不忍。

    温予舒把药服下,认真对他说:“殿下千金贵体,实在不必为予舒做这些事。”殷朔抿嘴不答,只是放下水,让他躺下。

    颜平见温予舒服下解药,又喂下他一颗入口即化的药丸,“做好准备,你会越来越清醒,即使再疼,也不会晕过去。”

    很快,温予舒就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明明身体极度疲劳,但是却没有丝毫睡意,甚至整个身体都充斥着久违的内息。

    “我要开始了。”

    颜平右手抽出一把小巧的刀,先对着正面那处深深的鼓鼓囊囊的痕迹刺去。

    温予舒眉头狠狠皱起来,瞳孔微微放大,鼻尖呼吸急促异常,那刀探入到又有一丝愈合迹象的伤口里,在血肉里又剐又剥。

    他无比清晰地感觉到尖锐的刀体触碰砾石的划痕,感受到刀尖方向的变化,还有拿刀的人深深浅浅的试探。

    他身上全部肌肉都紧绷着,双臂被殷朔压住,却还是颤抖。

    殷朔第一次看到温予舒清醒着承受痛苦,这种场合他本不该仔细瞧,但除了这样瞧着,他什么都做不了。

    于是,他瞧见了温予舒难耐、挣扎的眼神,黝黑的瞳孔在长长的睫毛下分分合合,眼睑下的阴影噗噗闪闪,他雅致的鼻翼翕动抽气,带动脸部的肌肉微微颤动。

    殷朔不是没见过受过重刑的人,那些人在强烈的痛苦下都是五官抽搐,表情狰狞,没有一丝美感可言。

    但唯有温予舒,他所有的表情都是克制的、束缚的,似乎有一张礼制的大网将他笼罩,让他即便是痛苦到极致,都在沉默和隐忍。

    殷朔见过冬日迎着皑皑冰雪绽放的初梅,即使霜刃加身,依旧不改其志。

    温予舒就像那株静静的梅,蛰伏在霜露荆棘中如玉的白梅。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殷朔回过神的时候,剐出来的砾石正混合着血丝一颗颗落在颜平准备好的帕子上,摞起了一层,血腥刺目。

    他能看到一处伤口已经处理干净。那是多么痛苦的处理!

    将所有嵌在血肉里的每一颗砾石,一点一点,一粒一粒剥离。

    如此手法处理全部伤口,便和千刀万剐有何区别!

    颜平确是顾不上像殷朔一样东想西想。

    处理好那处,他忙着把早就调配好的那坨奇奇怪怪的粘稠物涂在伤口上,不一会伤口的出血就渐小了。

    也只有涂药的时候,温予舒能感觉到些许放松。那药虽然奇丑无比,但是涂在伤口处清凉如雨,颇有奇效。

    就在温予舒缓了口气的时候,下一轮痛苦又开始了!

    他就这样承受着一轮又一轮,直到双眼都布满血丝。

    这已经是最后一处需要处理的伤口了,但是也是最难处理、最深的一处,赫然便是殷朔砍伤的那一刀。

    殷朔看到的时候,瞠目欲裂,实在后悔当初那一刀。那一处皮肉外翻的厉害,掌刑的人似乎是要将所有的砾石塞进去,那些砾石有些被碾碎成细沫,有些干脆和里边的血肉黏为一体。

    颜平往深处探探,皱起了眉,停下了动作。

    “怎么了?”殷朔忙问。

    “刀弄不干净,需要冲洗,你拿烧开的水来,再拿个开水泡过的小匙。”

    殷朔放开温予舒,出去准备,不多时就端上来一盆滚烫的开水,手里拿着一柄木匙。

    颜平往里头撒了什么,开水嘟嘟嘟冒泡,很快就降下温来。

    “你抱着温予舒,死死按住他。待会冲洗,很痛!”

    殷朔闻言,眼皮一抽,看那眼睛也早已一片猩红。

    他把温予舒的头轻轻放在自己膝盖上,用双手和手臂用力摁着。

    药水冲洗的时候,温予舒隐忍的“啊”实在忍不住泄了出来,头像折翼的天鹅般扬起,带满了破碎。

    他的头带动身子离开塌,被殷朔抱住,使劲按下来。

    终于,那酷刑般的冲洗停了下来,温予舒濒死的鱼一样大口呼吸,睫毛上的汗珠凝在一起。

    “结束了!”

    这是多么美好的一声!

    温予舒终于挺了过来!在颜平的针下如愿以偿地睡了过去。

    将近三个时辰的时间里,他在解药的作用下保持异常的清醒,甚至清醒到疼痛被放大,但是他依然再坚守着自己的阵地,殷朔几乎没听过几声呻吟。

    殷朔把温予舒的衣服穿好,轻轻地盖上被衾,指节粗糙的手指抚摸着下唇深深的咬痕,那双浸红的双眼暴露了他所有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