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汉脚程不快，
越往山的北边，风雪就越大。
他记得那女人的坟就是埋在半山腰的北边，正是迎雪面。
春天晒不到太阳，冬天被风雪吹打。
这个位置是顾老汉的妹妹顾漫亲自选的，为的就是让底下的那位生不如死，死不能往生。
顾老汉怕妹妹会遭到诅咒，特地请了十里外的鬼婆子将坟的四周用铁定钉死，上面还下了往生咒。
她永生用世都只能在这孤寒的地方。
背面的山坡脸植被都很少生长，偏偏走到那一处，像与世隔绝一般。
小土坡周围长了很多野生枣子树，绿油油的，把土坡遮得密密实实的。
顾老汉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杈，一撅一拐地走到坟地前，一双憨厚的眼陡然变得狠戾，
“你别怪我妹子抢了你男人，小凯他跟你一样，天生反骨，一样的贱命，只配待在这烂泥坑里，永远别想摆脱我们。”
随后，他又把周围的枣子树给砍了，光秃秃的小土坡，寸草不生。
风雪停了又下，
刮得顾老汉的头盖骨都要被掀起来，头顶本来就不多的毛发随着风雪在脑壳顶上转啊转，像是一条扭动的虫子。
不知道何时从后面飞过来一只乌鸫，俯冲而下，在顾老汉的头上撮掉了几根头发，又拔高飞走。
——
顾廷凯在医院溜达到半夜，
眼看着天色要亮，准备收拾收拾，去楼下给陆晴晴买粥。
昨天的雪不大，一会下一会停，
现在的地面还没啥积雪，
北方一到冬天，树就变得光秃秃的，能看到的鸟也很少。
可顾廷凯走到楼下，竟然意外地遇到了一只呱呱叫的乌鸫，通体乌黑，嘴里还叼着几根毛发？
乌鸫在战场上是一种常见的鸟，他们喜欢啄食尸体，腐虫。
古时候被视为一种不吉祥的鸟儿。
但顾廷凯不信这些，他弹落掉在身上的头发，施施然往医院食堂走去。
今天能出院，那早上简单吃点就好了。
给自己要了两个馒头，又给陆晴晴要了一碗小米粥和两个肉包子，她似乎很喜欢吃包子，大概是因为肉香味吧。
给了钱跟票，兜里的钢镚就所剩不多。
回到病房的时候，医生已经查完房，见他进门，又交代了一句，
“023号病床陆晴晴没事了，今天就能出院，等会去收费台那里把钱交了。”
沈成星昨天晚上就交代过医院要开什么药，还是直接找的院长，医生跟小护士都不敢懈怠，对陆晴晴两口子客客气气的。
顾廷凯点点头，等医生走后，他将早饭又一股脑地摆在了病床前的小桌板上。
“今天的肉包子是医院的，你试试味道如何。”
“我等会要去邮局给部队发加急电报说随军的事，你有信件要寄给你父母吗？”
“你要是还有要买的东西，咱们就一起买回去，我们还要在西沟大队住上半个月。”
买东西？
陆晴晴觉得自己两袖清风，就算有几个星币，在这个世界也买不了啥东西呀？
哦，刚刚她还吐血拒绝了美男的钱票。
心里有些懊悔，
她看到了出院小结单，那上面写着足足花掉了10块钱，便宜老公36.8块钱的工资，约等于用掉十天的工资。
心在滴血的不乐观*晴晴摇摇头，“不用。”
至于信，还是算了！
虽然原主的记忆还在，但她着实不知道要如何跟她的父母问好。
星际晴晴是生育研究中心的产物，简单来说就是从科技与狠活里诞生出来的，她无父无母，成年前一直在星际联盟的育儿中心生活。
成年后就有了自己的实验室。
所以亲人父母，她都是没有的。
但原主记忆里，跟父母和五岁弟弟的关系很好，要不给寄点钱跟票？
她拉着顾廷凯的胳膊，眯眼抬头望着他，表情像是一只柔顺的小白兔，声音也轻飘飘的，
“我可以借钱吗？”
顾廷凯看着她那个模样，莫名觉得她似乎很委屈，紧抿着唇像是被欺负了一般，
他摸着身上仅剩下的20块钱，郑重的点头，“你要多少？”
陆晴晴歪头思考了一会，
按照顾廷凯一个月36.8块钱的工资算，给父母一个半月的工资五十块钱应该不算多？
突然觉得好心塞，
她堂堂星际的高阶人类，居然为了五十块钱要拉下脸来卖笑。
陆晴晴自然而然地抬起头，眸光闪了闪，露出了一个自认为的微笑，
(*￣︶￣)
伸出五根瘦长的手指，“五十！”
顾廷凯捏口袋的手一顿，差点没站稳。
可最后还是认真的说道，“好，我，我等会给你取，你是要寄给爸妈？”
证已经领了，叫爸妈是应该的。
陆晴晴点点头，“恩！”
聊完了借钱的事，她开始坐在那儿犯迷糊，补觉。
顾廷凯看着小丫头的模样，忍不住勾起嘴角，
“去洗漱吧。”
在顾廷凯的催促声音中，陆晴晴懒洋洋地起身去厕所洗漱，有了昨天的药打底，今天果然是好多了，至少没有脚踩棉花了。
顾廷凯怕小姑娘摔到，一路跟过去。
没想到陆晴晴还挺麻利的，很快就又回到了病房里。
洗了个脸的陆晴晴早起的那点瞌睡虫早就清醒了。
吃早饭的时候，由于欠债人的心理，她默默地把肉包子祭献了出去，换回了干瘪的馒头。
顾廷凯手上一空，又固执地换回来，“我吃这个。”
陆晴晴不说话，但还是将一个肉包子塞了过去，表示自己有粥喝。
吃完早饭，顾廷凯就去缴费了，好在没有超出押金多少，他补了八毛钱，现在兜里只剩下19.2毛，还得给陆父陆母寄50。
他交完费没有回病房，麻利地又去找秦峰去借钱，
秦*大冤种*峰一脸苦相，“大哥，结婚人士都这么缺钱吗？”
顾廷凯拍了拍兄弟的肩膀，“我到时候请你喝酒。”
秦峰倒退了两步，赶紧摆手，“别，咱们还是书信来往吧。”
顾廷凯没跟秦峰客气，挥挥手就赶回了医院，
他到医院的时候，陆晴晴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正坐在床上等他，
“等久了？”
陆晴晴见人进来，摇头，“没有，走吧”
她是有心里准备的。
两人骑车去了邮局，来的时候陆晴晴是没有知觉的，回去心情还不错，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这个世界虽然穷苦，但空气跟好吃哒还是很多的。
在顾廷凯进去发电报跟汇款的时候，陆晴晴很安静地站在卖冰糖葫芦的大爷面前，看着小孩拿五分钱跟大爷换，又摸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裤袋子。
陆博士生平第一次对钱财这种身外物有了深刻的理解。
身外物能换身内物。
她要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