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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饭的时候,婶婶又提起了路明非小时候的事情。听的路明非的糗事,绘梨衣笑得合不拢嘴。

    “婶婶,差不多得了,老底要被揭完了。下次绘梨衣来家里你不是要没东西讲了?”路明非老脸通红,想要阻止婶婶继续往下说。

    “你那时候那么皮,干过的坏事我可全记着,怎么可能就这么点。”

    “婶婶,求求您老网开一面,收了神通吧。”路明非急忙求饶。说实话,他住进婶婶家的时候已经开始上初中了,但是婶婶说的有些事情,他压根没印象。感觉婶婶是在故意坑他。

    “谁让你回来了还要到外面去住的。”婶婶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给绘梨衣加了一个可乐鸡翅。

    路明非把用眼神向叔叔发起了求助,没想到叔叔居然还没把婶婶搞定。实在令他有些失望啊。

    “明非啊,我和你婶婶商量过了。你要是真不想回来住,也不是不行,不过得让你父母把你的生活费给停了。你都去上大学了,每个月的生活费还是照常打来,你要是连住都不住了,这钱我们就不能收了。”叔叔说着,掏出了一张银行卡,“这几个月的钱我们都给你留着,一分没花。”

    “钱你们就拿着吧,我够用的。”路明非摇了摇头,没有去拿银行卡,“反正我还要经常来蹭饭的,就当是饭钱好了。”

    “哪有侄子上婶婶家吃饭还给饭钱的。”婶婶瞪了他一眼。

    “那我每次来都提上几个包裹,到时候客厅堆不下了可别怪我。”路明非倒不是要把这笔钱送给叔叔婶婶,只不过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那叔叔先替你保管着,你什么时候要来再来找叔叔要。记得和你爸妈说一声,以后就别打钱过来了。”叔叔把银行卡放在了那个装早饭钱的铁盒下面。

    “我也联系不上他们。”路明非尴尬地挠了挠头,表情有些落寞。

    “你去美国那么久了都没见过他们?”叔叔有些诧异,明明是路麟城夫妇让路明非去国外念书的,怎么这么久了还没见过呢?

    路明非苦笑着摇摇头:“他们可是大忙人,哪顾得上我这个儿子啊。别说见面,这么久连电话和书信都没见过。”

    “估计是看我没什么出息,不想要我了。”路明非把头低了下去,扒了两大口饭。

    “他们兴许也有自己的苦衷。”叔叔拍了拍侄子的后背,“暑假,你弟弟说高考完想出国旅行一下,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美国找你爸妈,叔叔帮你好好教训一下他们。”

    叔叔说着,朝路鸣泽使了个眼色。

    “对啊,哥,我听说美国有好多好玩的地方,到时候你可得带我好好玩一下啊。”路鸣泽想要岔开话题,“哥,你坐过‘灰狗’没有,听说很准时。到时候我们可以从洛杉矶坐到旧金山。”

    “没有。”路明非叹了口气,哪有什么苦衷比亲生骨肉还要重要。路鸣泽的话让他又想起了那个网瘾很重的朋友。

    看路明非兴致不高,路鸣泽就没有再往下说。

    反倒是婶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明非啊,你回过老家没有。”

    “老家?”

    “对啊,你小时候和爸妈一起住的地方。该有好多年没人去打扫了吧。”

    “我都不记得在哪里了。”路明非仔细回忆了一下,对那里的印象似乎只有一面挂满爬山虎的墙。还有某个下午,母亲摇着扇子,给他唱着歌,哄他睡觉。真奇怪,为什么对那个从小长大的地方印象这么模糊。

    “婶婶你知道我家老房子在哪里吗?”

    “我哪里知道,我又没去过。那时候乔薇尼和路麟城一直说在国外忙项目,过了几年回来的时候就多了个你。再之后又说要回去忙项目了,想把你寄养在我们家,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我也记不清了。”路明非使劲摇了摇头,“小学的时候好像都是老妈开车接送的,我对回家的路没什么印象。”

    “你们家可真神秘,当儿子的居然连自己家都找不到。”路鸣泽一边吃着红烧排骨一边吐槽。

    路明非尴尬地看着堂弟:“可能是前几年发烧把脑子烧坏了,影响到记忆了吧。”

    “哎,那就只好等你联系上你爸妈才知道了。”

    “嗯。”路明非点了点头,有些失落。

    婶婶给路明非夹了一筷子肉末茄子:“吃饭,吃饭,说那么多干嘛。”

    “婶婶做的菜真好吃。”路明非大口地扒着饭,狼吞虎咽地夹着面前的肉末茄子,没有去动其他菜,几乎整盆茄子都进了他的胃里。

    “慢点吃,慢点吃,没人和你抢。”婶婶叹了口气。

    绘梨衣有些担心地看着路明非的样子,以前好像很少听路明非提起他的父母,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样。

    叔叔看了婶婶一眼,没事说那么多伤心事干嘛。

    婶婶则回了叔叔一个白眼,也不知道是谁先提起来的。

    最后,两人都把视线转向了路鸣泽,认为是他说错了话。

    “我吃饱了。”路明非扒完了碗里的最后一碗饭,独自一人回了房间。

    婶婶只要尴尬地看着绘梨衣,时不时给她夹两筷子菜。

    “婶婶,路明非这么多年都在你们家里住着吗?”

    “嗯,早些年他父母还会写信过来,每次的内容都差不多,都说忙着工作,没有办法回来。在后来,干脆连信都不寄了,每个月的生活费倒是照例打进来,每年都会涨一涨,除此之外就什么都不干了,和甩手掌柜一样。”婶婶摇了摇头,“毕竟不是亲生的,这么多年我们家可能还有些亏待了他。不过这孩子懂事,从来不会和我们计较这些。”

    “没有他父母的联系方式吗?”

    “考古学家嘛,说是一个什么堪比‘楼兰古城’的大项目,签了保密协议的,不能和家属人通电话。所以就没留电话给我们,至于写信来的地址,每次都不一样。明非都记得,也给他们寄过信,只不过也是石沉大海而已。”

    “他父母就没想回来看看吗?”

    “谁知道呢,明非去美国大半年了,也没见着,还真有点过分了。”叔叔放下了手里的碗筷,“我去找找电话簿,说不定有路麟城以前的号码。”

    “想啥呢,这么多年,早就换过号码了吧。”婶婶叹了口气,“每次寄信的地址都不一样,摆明了是不想让人找到。”

    “这样的父母,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绘梨衣生气地说道。她是个孤儿,因为血统的问题,从小像只金丝雀一样被关在在家里。没想到路明非也没好到哪里去,从小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亲生父母就和人间蒸发了一样。

    “我去安慰一下他吧。”绘梨衣吃完了饭。

    “嗯。”婶婶给了路鸣泽一个眼神,示意他吃完不要回房间,不要打扰到两个人。

    绘梨衣推门走进房间,发现路明非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的风景。

    “你怎么来了,”路明非扭头看向她,脸上还挂着两道泪痕。

    “我来看看你生活的房间啊。”绘梨衣走到了路明非身边。

    路明非指着其中一张床:“这张床是我的,另一张路鸣泽的。从上初中开始,我们两个就挤在一个房间里。”

    “这是打算搬走了吗?”绘梨衣看到床上的被褥已经被整齐地叠好了。

    “嗯,反正你住在苏晓樯那里,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我就去你那里好了。”路明非摇了摇头,“本来就是单人的房间,放下书架和桌子之后就没多少空间了。为了我硬生生多塞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

    “你堂弟似乎也没怪你的意思。”绘梨衣把手搭在路明非的肩膀上。

    “怎么会没怨气呢,如果把角色互换一下,我肯定恨死他了。”路明非苦笑着看向窗外,“所以就算婶婶之前对我冷眼相待,总是差我跑腿,我也心甘情愿受着。这是他们应该做的,是我扰乱了他们的生活。”

    “以前每到过年、放假,我都特别喜欢趴在这个窗台上,希望看到我的爸爸妈妈出现在那条路的转角,希望他们把我接走。可是总是失望,时间久了,也就没有期待了。”

    “一开始路鸣泽也会陪我一起,到后来,他觉得我爸妈不会来了,就不陪我了。再然后,我也倦了,我们就都不扒窗台了。”路明非说着又摇了摇头,“叔叔婶婶他们对我真的已经很好了,至少不像哈利·波特一样,只能住在楼梯间里,一天到晚非打即骂。”

    “所以我还挺幸运的。”路明非笑了笑,像在自嘲。

    “嗯,所以你也不是没人要的孩子。”绘梨衣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只是看着他的眼睛,想要去分担他的痛苦。

    “乖,就算叔叔婶婶不要你了,还有我呢,我会收留你的。”绘梨衣的声音很轻,带着轻微的哭腔,“我们都是不受眷顾的小怪兽,可是我们也很幸运,遇到了愿意接纳我们的家人。”

    路明非愣了一下,绘梨衣就像对待一个小孩子一样,把手放在了他的头上,轻轻的整理着他的头发。

    泪水在他的眼眶中打转,却是暖暖的,就好像有一束月光照了进来,不是从窗外,而是从心里。

    “我明明就很受上天的眷顾啊。”路明非轻轻抱住绘梨衣。

    在那个仕兰中学开学的日子,灰蒙蒙的晨光里,不被人喜爱的少年遇上了身穿巫女服的她。于是,两人得到了彼此,一生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