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知道萧珩不会回来了。
萧璟心中顿时生出一阵快意。
只有萧泠音看不懂颜色，脆生生地问道：“祖母怎么生气了？”
李氏吓得赶紧捂住她的嘴，低声呵斥：“不该问的别瞎问！”
萧璟偏要火上浇油，故意看向老夫人。
“祖母，大哥何时回来？”
范氏在桌子底下用力一掐，示意他别多嘴。
萧璟轻哼一声，不情不愿地住了嘴。
老夫人黑着一张脸，重重一拍桌子，“不等他了！翅膀硬了，当上大将军，就不认咱们了！真有骨气的，就永远别回来。”
长辈生了气，晚辈们都噤若寒蝉。
说是年夜饭，气氛却堪比上坟。
一片寂静中，只有碗筷响动的声音。
就在这时，门房突然前来通传。
“老夫人，表小姐……不，是宰相府的若檀姑娘来了。”
老妇人的脸色舒缓了不少，“快去请她进来！这孩子真是有心了。”
萧月然顿时兴致全无，将手上的筷子一放，小声嘀咕。
“她自己是没有家吗？偏要跑来恶心人。”
范氏赶紧捂住她的嘴。
这一双儿女，没有一个让她省心的！
没一会儿，陆若檀就跟在门房身后进来了。
头上戴着金菊花宝顶簪，两侧插着赤金嵌明珠凤步摇。
一身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衬得她多了几分雍容华贵。
一进屋，她就快步走到老妇人身边，娇娇俏俏地挽住老妇人的胳膊。
“年关事情多，又要准备嫁衣，耽误了向您请安的时辰，您可不许生我的气！”
嘴上说着话，眼神却朝着下面扫视一圈。
老夫人心里的气消了不少，和蔼地拉她坐在自己身旁。
“你是知道孝顺的，不像阿珩，这样大的日子也不回来！”
陆若檀当然注意到了萧珩没在，脸上的笑意便浅淡了不少。
她故意叹了口气，“没有您就没有今日的若檀，日后嫁给三皇子，再不能像现在这样，随时向您请安。”
说着说着，眼眶就泛了红。
像是真的舍不得老妇人一般。
萧月然啧了一声，快人快语道：“你若真是舍不得祖母，便辞了这门亲事，长长久久地陪在祖母身边岂不更好？”
陆若檀隐晦地勾了勾唇。
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陆若檀擦擦眼角。
“我也不想的，只是三皇子去求了陛下，指名道姓要娶我进门。皇命不可违呀！”
言语之间挑明了三皇子对自己的重视，暗戳戳的耀武扬威。
看得萧月然咬牙切齿，胃中翻涌，几欲作呕。
她算是明白了，陆若檀这次来的目的，就是炫耀。
偏偏老夫人毫无所察，满脸欣慰。
“三皇子如此重视你，待你嫁进去，哪怕是个侧妃，也是能说上话的。”
如此一来，国公府岂不是就有三皇子的支持了！
若三皇子能夺得太子之位……
这样的好事，放在几个月前，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陆若檀笑得欢畅，脸上还带着点娇羞。
萧泠音口中嚼着鹅肉，懵懂地问：“什么是侧妃，就是妾的意思吗？重视一个人就要让她做妾，我明白了。”
陆若檀脸上的笑意一僵，几乎快挂不住了。
萧月然扑哧一声笑出来。
老夫人皱起眉，却也不好和痴傻的孙女计较。
只淡淡的让惶恐的李氏，管管教好女儿。
被训斥了的萧泠音，委委屈屈地掉眼泪。
偷偷把玩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一条小蛇。
冬日里蛇类都在沉睡。
那条小蛇被萧泠音的体温唤醒，软绵绵地垂在她手上。
萧月然就坐在她身旁。
本想安慰她两句，余光一瞥，正好看到她手上的东西。
眼睛咕噜噜一转，就有了一个坏主意。
她凑在萧泠音耳边悄悄说了两句话。
主位上的老夫人和陆若檀，已经换了话题。
聊着大婚的事宜，以及嫁妆的事。
萧月然做足准备，端着一杯清酒走上前。
凑到陆若檀面前，笑嘻嘻地朝陆若檀举杯。
“不管怎么说，你终归是要嫁人了。这杯酒敬你，望你日后顺风顺水，心想事成。”
她对待陆若檀，极少有这样和颜悦色的时候。
让陆若檀一时间，竟感到受宠若惊。
笑着端起酒杯，她好声好气地道：“月然妹妹，放心，我必定会让三皇子也为你，相看一个好婆家的。”
萧月然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和她碰杯。
就这极短的时间里，萧月然抖了抖衣袖。
小蛇从袖口滑下来，落到了陆若檀的裙子上。
仰头喝酒的陆若檀，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小动作。
一杯米酒下肚，萧月然心满意足地就要回到座位上。
视线下移，故作害怕地惊呼一声。
“哎呀，有蛇！”
陆若檀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轰！”
一片惊雷在脑海中炸开。
仿佛又回到了在地室中，被困在木桶里，被蛇虫鼠蚁啃噬全身的时候。
所有理智都化为滔天的恐惧。
最原始的本能，掌控了陆若檀所有的行为。
“啊——！！救命，救命啊！”
凄厉的喊叫声响彻前院。
陆若檀拼命拍打着衣衫，想要把小蛇抖落下来。
可小蛇好不容易醒来，怎么舍得离开温暖的人身？
它快速爬行着，钻进了陆若檀的衣服里。
老夫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陆若檀发了疯似的，撕扯着身上华贵的衣衫。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到了陆若檀那一身可怖的伤疤。
那该如何形容……
就像是饱经风霜的树皮，纵横交错着密密麻麻的凸起。
颜色深浅不一，在白嫩的皮肤上，显得尤为可怕。
萧月然闯完祸就跑，躲在范氏身后，心有余悸地看着陆若檀歇斯底里地嘶喊。
之前陆萱回来，老夫人想让花蒙收陆若檀为徒。
花蒙故意用虫子试探陆若檀，当时萧月然也在。
那时候只知道陆若檀怕虫子，却没想到她对蛇的反应，会如此剧烈。
看着理智全无，将自己脱得只剩里衣的陆若檀，萧月然悄悄蹙起眉。
一场除夕家宴，变成了兵荒马乱的灾祸。
这件事发生后的第三天，谢清黎才知道。
除夕过后，她就静下心来，仔细阅读带回来的医书。
在回京的路上，她就已经看了大部分了。
剩下的几本，用这几天的时候，就能全部看完了。
萧月然来找她的时候，谢清黎就在忙这件事。
听完之后，她也觉得纳闷。
“她身上全都是伤？”
陆若檀的身体，谢清黎是看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