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林轻舟忽然觉着得为自己的名声做一下自我辩护。
“老人家，现在在人家女卫生间偷窥的人，好像是你吧？你老人家死了这么多年不去投胎，就为了在这儿当偷窥狂？”
听到这话，老人很明显地愣了一下，半晌，才讷讷地问道：
“我……已经死了？”
“是，你已经过世，而且应该已经过世很多年了。”
老人的表情瞬间变得非常的落寞，混浊的双眼麻木地向四周环视了一圈。
“你骗我。小同学，你不能这样骗我老人家的，这样不好。”
林轻舟叹气，缓缓地走到他身边，挨着他坐了下来。
“老人家，你仔细想想，你有多久没有吃饭和睡觉了？你有多久没有和其他人说话了？有多久没有见到你的家人了？”
老人稍微歪了歪头，好像真的很认真地考虑了很久，然后摇了摇头。
“我不记得了。”
然后，他又垂下了头。
“我记得也没有用，我也没有家人了。”
“那不如你来告诉我，为什么你要守在这里？也许我可以帮你去完成你想做的事情呢？”
听到这话，老人立刻抬起了头，混浊的双眼仿佛瞬间有了光彩。
“你可以吗？你是学校那个……那个什么学生会的？还是老师？”
林轻舟摇摇头。
“我比他们都厉害！”
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上绽放出了笑容，像是一朵盛开的菊花。
“真的？真的吗？你这么年轻，就这么有出息了！太好了！我……我……”
他立刻站起了身，伸出手想要和林轻舟握手，但伸出手的那一瞬间，又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在自己的裤子上擦了擦，再次诚惶诚恐地伸出了手。
林轻舟随着他站了起来，轻轻扶着他的胳膊。
“老人家，您不必和我这么客气，我就是被人请来办事的，当然得让客户满意，您想要做什么，直接说！”
老人搓了搓手，激动地想要说些什么，但又好像是过于激动而不知从何说起，急得团团转之后，他引着林轻舟向女卫生间的外墙那里走去。
“你看，姑娘，就是这里！我观察了好久，如果有偷看女同学的流氓，这里是最好躲人的，女同学害怕的时候，那些流氓就会从这里直接逃跑，谁也抓不住！
“还有这里！这棵树下，这里有草丛，小流氓要是趴在这里，也是没有人能发现！女同学从卫生间里出来，他们就可以躲在这里说孩子们的坏话，这样女孩子们会很害怕，就会跑，她们一跑，那些流氓就高兴了，他们就越来越欺负人了！”
他指了指仍然躺在地上昏睡的郭宇。
“那个臭小子！我记得他！之前他就蹲在那棵树底下，贼兮兮的不知道要做什么，我就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不只是他，还有另外一个小流氓，我把他们两个人都狠狠地揍了一顿！”
老人的语气中带着恨意和得意，颇有炫耀的意味。
郭宇要是醒着，估计得当场被气哭。
“姑娘，我和你说，这里不是很安全，天黑，人少，所以小流氓胆子也大，你不要害怕，有我老头子帮你守着，绝对不会发生任何事情的！”
老人家仍然佝偻着背，用枯枝一样干瘪的手郑重其事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努力站直，微微抬着头承诺道：
“不要害怕，有我在，所有的闺女都是安全的！不要怕！遇到害怕的事情就叫我，我守在外面，遇到坏人，我帮你们打回去！”
老人絮絮叨叨地说完，转过了身，又步履蹒跚地向不远处走去，口中仍然嘟嘟囔囔：“今天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小姑娘过来，我还得回去守着呢，不能让小姑娘害怕……”
林轻舟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老人家，您家里有孩子吗？”
老人的脚步踉跄了一下，站定了，又很快地转过了身，快速地走了回来。
“你认识我闺女吗？你是她的同学？你还记得她吗？”
林轻舟轻轻摇了摇头，柔声道：“我虽然不认得她，但看您的样子，她一定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对您很好，是吗？”
老人脸上的笑容更盛了，笑得所有的皱纹都挤到了一处，连眼睛都快看不到了。
“那是当然了！我闺女可好了，你出去问一问，十里八乡，就数我老刘家的闺女最聪明，最孝顺，最乖巧！”
林轻舟：“不然您给我讲讲您闺女的事情吧，我想听。”
老人立刻就来了精神，滔滔不绝地炫耀了起来：
“你是不知道，我闺女小时候，瘦得跟小猫一样，学校的同学送给她一块糖，她都想着藏起来带回家让我尝一尝。她从小就学习努力，学习成绩一直都特别好，比村里的男孩子们学习都要好。
“我岁数大，怕去学校给她丢脸，可是她不觉得丢脸，走到哪儿都夸我，她的老师都夸我教育得好，可是哪里是我教育得好，她自己就是个好孩子，我是借了她的光了！
“是我给她拖了后腿。她上高中那会儿，其他同学都去补课，我也没钱给她补课，所以她高考才没有考到更好的学校。可是这里已经很好了！海州大学！她是我们村里考出来的金凤凰！
“我就说嘛，我们家闺女是最乖，最听话的，她永远都不会让我操心，人家都说，这孩子就是来报恩的，我祖上积德啊，才会养了这么个好闺女……”
说着说着，老人家的语速变慢了，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地黯淡了下来。
“可是我的闺女，我那么乖的闺女，她不见了……”
“不见了？”
“是。不见了。她说每个星期会给我打电话的，她说放了寒暑假会回家陪我，她说毕业了之后要把我接到城里去，给我买大房子，要给我养老，可她怎么不见了呢？”
老人家抬起头，双眼是藏不住的落寞和凄凉。
“姑娘，你见过我闺女吗？”
林轻舟没有回答。
老人的眼神中带着哀伤，脸上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缓缓地说道：
“她当然不见了，她死了，不要我这个老头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