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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丞相府内。

    桃花树正借着几欲到来的好春光抽枝发芽,阳光明媚处,已有花苞落在枝头,又是一年好春景。

    晌午的阳光正暖,穿过桃树新芽在窗户纸上投下斑驳的影,往窗内望去,一袭杏色暗纹长衫,身子稍倾,斜倚在榻上的,正是丞相府小公子,纪郁芷。

    “公子,公子?你这是……想好了没有啊。”侍女秀莺轻声问道。

    纪郁芷现在烦闷至极也纠结至极,今年他正是到了适婚的年纪,本没有什么的,他在外的名声早已是娇弱不堪病弱的可怜小公子,谅也没有哪家皇亲贵族家的小姐愿意嫁给他。

    可偏偏当今圣上还嫌不够,要他嫁出去,让以后的日子有人照料,说辞好听,他父亲也难以回绝。

    他愁的不是嫁人也不是嫁男人,而是,现今供他选择的两个,都不能令他满意。

    皇亲国戚里头的婚嫁,背后都是千万条利益的勾连。

    他父亲纪耘是当朝丞相,为人刚正不阿,一心为民,绝无私心,就因着这个,这次婚嫁的选择权才在纪家自己手里。

    他哥哥纪远从小跟在父亲身旁耳濡目染,也对舞刀弄枪有些兴趣,日日勤勉,自是做到了文武双全,也是因着这一点,纪郁芷出生后,外边便传出消息,相府的小儿子,病弱不堪,日日以药养着,即使有天大的才能,怕也要精力不济,不堪当大任。

    这是藏锋,饶是纪耘为了朝堂之事呕心沥血,杜绝一切勾结,他也无法保证皇帝全然信他,天家脚下各大家族,哪一家都不能太过强大。

    这次皇帝提出婚嫁一事,几乎是要彻底断了纪郁芷的前程,坐实了他病弱一生的标签,且他嫁去哪家,看似是要与丞相府交了好,实则不然,凭着纪郁芷的身份,必定是要做正妻的,然正妻是男人,子嗣何求?纳妾室续香火,后代名分何求?

    皇帝这一招,当真是狠。

    既已发觉皇帝的真正用意,纪耘倒是不用谨慎了,把选择权全然交给了纪郁芷。

    相府里千恩万宠养大的纪郁芷,自是不愿让自己真的受了委屈,外边都说着他病弱不堪,倒也都知道他气质清冷,骄矜自持。

    他根本不担心嫁为人妻会有人议论些什么,只是他自己,并不愿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凑合过一生,即使非要如此,他也只求自己活的干净。

    摆在他面前的是两个选择。

    郑家大公子,郑羽,父亲是当朝掌院学士,监管翰林院各项事宜,多少文人为此踏破郑家门槛,郑府上也因此赚的盆满钵满。

    虽如此,其父郑铭诚倒当真是个有真才实学的,自科举一步步走上现在这个位置,不过贪心不足罢了。

    郑羽借其父的名声,自幼飞扬跋扈,惯是目中无人,要论文墨本事,自然也是乏善可陈。

    纪郁芷听过太多郑羽的轶事,桩桩件件都透露着其人是“狐假虎威”,外强中干的人,他难以接受。

    薛霆钧,薛家二公子,薛家世代从军,自其祖父为先皇赢的金鸣山一战,名声大噪,其父薛甯是现今的安僵大将军,常驻北原驻守边疆,大哥薛从靖随父驻军,最善布战局,在军中颇有名望。

    薛霆钧这个小儿子,也是因着父兄的声望,被皇帝一句“都城风光无限好,大将军既要驻守边疆,无福消受,就把小儿子接到都城,定让他过的无忧无虑。”

    思及此,纪郁芷竟生出些同病相怜之感,而这个薛霆钧……

    他也是见过的。

    那是少年时的他,大步走过来的时候,步伐稳健,衣摆维扬,敛了衣袖向他伸手,拉他起身,那时他已经比同龄人更加高大,乌发垂下,眉宇间的英气挡也挡不住,说不出的压迫感,让同位少年的他生生勾出些艳羡。

    可现在,满大街无人不说,蒋大将军的小儿子当真在都城无忧无虑,让都城的油水娇惯坏了,自成年后便频繁外宿在烟花巷子,现今客人最多的柳香楼便是他最常去的地方。

    这样的薛霆钧,与当年那个扶他起身的英俊少年,好似不再是同一个人。

    纪郁芷仍然留恋向他伸来的那只手,留恋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他记忆中的那双眼睛坚定清明,他还是留有一分幻想。

    “秀莺,叫翁嬷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