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舰用红光穿透迷雾，给所有救援船提供千米照明，在红光的笼罩中，三十条救援船依次出发，义无反顾地冲进迷雾浓郁的漆黑海面。
这场面非常震撼。
三十条大小船只，零零散散朝深处而去，每一条都坚定而坚决。
所有的救援队都是可敬的，多少酬金都无法衡量他们此时的勇气。
郑云他们的船在船队边缘，但周围却有三个救援船环绕跟随。
“胡队，还是你们狠啊。”
“怪不得你们神神秘秘的，这玩意都搞得到，有备而来是吧？”
“是不是那张照片上的？”
对讲机响起其他救援队队长的声音，都是字正腔圆的汉语。
之前在军舰上，郑云他们遇到几个华人救援队，当时就约定要聚在一起出海，万一有事能相互照应一下。
在外面遇到自己人。
多多少少得帮上一把。
当这三队人看到快艇后面拖着一尊神像时，立刻就全懂了，潜舟海峡的故事他们在调查时都看过。
“是的。”胡锐华回复。
“我们当时也想去来着，但最后犹豫了，还是胡队郑队下手狠。”
“这下应该没问题了。”
“我听说海卫镇妖用了很多神像，我们只有一尊，未必够吧？”
几队人在对讲机里沟通。
说着说着，四条救援船就已经脱离军舰的庇护范围，深入漆黑海面，和其他西方救援船逐渐散开。
其他华人救援队也有海底探照设备，将浅海照得透亮一片，海底上的软沙清晰可见，目前没有异常。
郑云一直在观察。
直到目前他没有在海底看到任何神像，但他们已经进入了镇妖圈。
神像应该被偷了不少。
无尽航路让太多人一夜暴富，文化程度没跟上就追求文玩古物，东西方都有这种人，导致古建被损坏。
海卫镇妖的圈直径十五海里，神像扔下去不知道多少，虽然比不上长城，但也是实打实的文明奇观。
这种奇观都被破坏。
偷文物的人就该枪毙。
又往前一段时间，水下摄像头忽然拍到了一些黑影，游荡徘徊在探照灯外圈，数量估计有一二十个。
对讲机立刻沉寂下来，四队人的神经都开始紧绷，不再闲扯那些有的没的，只交流关键信息。
“军舰发来消息，有搜救队遇难了。”
“是的，不止一个，已经有三个了。”
“海底有异常！”
郑云立刻看向海下，在一条海沟中，游窜着大量人形生物，在探照灯打过去后立刻躲藏进阴暗处。
“神像数量少，够呛能安全抵达，不行就看情况撤退吧。”郑云开口。
“嗯。”胡锐华严肃点头，并将这个决定告知其余三个搜救队。
但一路都异常平静。
直到他们前行十数海里，四条船都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反倒是电子海图上，有不少绿色光点被标记。
军方能提供所有救援船的实时位置，在海图上，他们四条救援船在最前面，身后很多队伍正在遭遇袭击。
胡锐华切换共用对讲机频道听了一下，全是救援声和枪声，情况非常惨烈，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返航。
啪。
忽然一声闷响。
“坏了！海妖过来了，正在追逐我们的船。”后方响起惊呼声。
郑云众人立刻回头看去，队伍末尾的船后方有情况，能肉眼看到皮肤发灰的人形海妖跃出水面。
“开枪！”
胡锐华走上甲板拉动枪栓，对准末尾救援船周围的海面开枪。
虎子他们立刻跟上。
他们手里都是步枪，军舰给了大量弹药，打起来根本不心疼。
砰砰砰！
四条船同时朝海面开火。
轰！
一枚手雷在海下闷响爆开。
“郑小哥，情况不对啊，这周围怎么来了这么多海妖！”消瘦后生没有去打枪，他一直抱着平板观察水下。
“怎么了？”
郑云低头看去。
视频画面里，在探照光的边缘，环绕着密密麻麻的海妖影子，和当初他在地下冰湖看到的景象差不多！
就在大概几百米外！
数不清的海妖身影犹如尸体，类似鱼群在围绕光源徘徊，以他们四条船为漩涡中心，快速地游动着。
它们似乎在等。
等一个关键时机。
只要这个时机到来，他们就会蜂拥而上，把四条船撕个粉碎！
“撤！”
郑云朝老张大吼。
这些海妖足有上千！而且它们可不是尸体，如果它们突然发动袭击，自己这些人绝无可能生还！
呜！
一道诡异声音从远处响起，似乎来自漆黑迷雾的深处，又似乎来自海下或头顶，完全无法分辨方向。
郑云头皮一麻。
这声音他也听到过，当初刚来千福城的当晚，和刘铭宋婉一起听到，是一种很难形容的，类似狂风吹过岛礁，发出的发出尖锐的啸声。
但现在没风。
这声音是哪来的？
当时郑云就联想到了海妖唱歌，现在居然真在海妖群里听到了。
伴随这道声音，平板画面中的所有海妖都开始加速游动跃跃欲试。
老张刚才听到郑云喊撤，就直接带着其他三条船掉头，但他们根本不敢开太快，万一触礁就必死无疑。
“怎么办？神像似乎不起作用了。”胡锐华回身看向郑云。
越来越多的海妖浮出水面，朝其他三条救援船而去，局面即将失控。
砰砰砰！
枪声就没停过，虎子他们已经在无差别扫视，能打到什么算什么。
“继续跑。”
郑云时刻观察着平板画面，他也能看到，那些海妖已经开始试探。
呜呜！
又是一声短促尖啸。
随着这道声音响起，时机已到，所有的海妖同时朝他们涌来。
“操！”
虎子大吼一声。
郑云抬头看向海面，被眼前景象震撼到无法呼吸，尾椎骨的凉意窜上头皮，死亡带来的威胁蔓延全身。
昏暗的海面远处。
浓郁的迷雾背后。
上千海妖齐齐跃出水面。
它们都有着灰色皮肤，有类似人的脑袋，眼睛都是黑色，甚至还有带鳍的手臂，此时全部跃起十米。
哗哗哗哗。
海妖全部落水。
下一刻。
上千海妖再次跃出。
十米的高度完全超过救援艇，甚至需要众人抬头去仰望！
上千的数量密密麻麻几乎遮天蔽日，足以让人呼吸窒息！
海妖的长相诡异和大小，更是让人头皮发麻，大脑发空！
迷雾让视线朦朦胧胧，但却带来了更强的压迫感，大量披着黑暗的影子跃出，保持相同的频率和速度。
压迫感太强了。
这些海妖是有组织有脑子的！他们用跃出水面的方式前行，最大化地规避了水中神像带来的影响！
最多一分钟。
他们就会过来！
四面八方全是相同场景！这些海妖从远处跃来，完全封死他们所有的逃跑路线，朝任何方向跑都不行！
“怎么办？”
“我们有活路吗？”
其他救援队的人大声询问。
“全力给油跑！”
胡锐华大吼一声，手中的步枪朝向前方，砰砰砰一刻不停。
此局无解。
也只能赌一把了。
就赌前方没有暗礁岛礁，就赌他们闭着眼睛跑不撞到任何阻碍。
概率很低。
几乎是零。
这里暗礁岛礁太多。
但已经没办法了，他们现在的船速不如海妖，如果不赌一把，他们绝无可能活下来，一定会被海妖吞食。
“减速，把一队人接到船上来，给我腾一条船出来。”郑云忽然开口。
“现在？”虎子浑身一抖。
“时间不多了，快去接，你们全力跑，我留下来给你们拖延时间。”
郑云忽然走到甲板上。
“什么？”
“不行！”
“郑小哥你疯了？”
“我们有机会赌赢！”
众人立刻反驳，就连一直很少说话的老张，都在此刻开口拒绝。
“我有办法，你们反而是累赘。”郑云站在甲板上，俯视众人轻声开口。
他的确有办法。
只要找一处聚有潜水的岛礁，把黑玉枕开了，他不论如何都死不了，最差也能进入迷境保命。
海妖追进来也不怕。
胖道士说过一句话，海妖在陆地不过尔尔，郑云也想见识见识，鬼将和胖道士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
其他人齐齐沉默。
他们看着甲板上的郑云，在此刻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这感觉很神奇，同样能让人尾椎骨窜起凉意，能蔓延到头皮，但最终却传到眼眶里，化作一种酸涩。
“不行！”
“绝对不行！”
虎子和胡锐华都坚定拒绝。
他们救援队虽然名气不大，但从来都没做过卖队友求生的事情，即使这个人是郑云，手段神秘的郑云。
郑云没说话。
他直接掏出王玺含住，然后看向虎子和消瘦后生低声开口：
“照做！”
郑云随身携带王玺口球，是因为他不敢把口球留在秘境。
鬼将在秘境里，如果他不含着王玺进秘境，那他就没有控制权，很可能会被无主鬼将冷不丁一刀砍死。
“……”
众人齐齐沉默。
郑云没有下达命令，但经历过冥府阁的几人都懂这是什么意思，尤其是虎子和消瘦后生，已经想跪下了。
“做吧。”
胡锐华轻叹。
众人终于开始动手，全程一言不发，很快就靠近一条救援船，让对面人赶紧跳上来，郑云则跳过去。
“快走！回去告诉刘铭，让他带你们去梵语阁楼对面拿神像！”
郑云大吼一声。
胡锐华等人深深看了郑云一眼，大吼了几声要回去吃饭的话，就带着剩余两条船离开，迅速进入黑暗。
他们留下了有探照灯的船，此时孤零零飘荡在‘发光’的海面上。
郑云一个人站在船上。
冷眼看着四面八方的海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