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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没有未来的人

    她眼睁睁瞧着他躺倒在地上,身子蜷缩在一起,努力把自己团成一个圆。

    同时眼里不断涌出泪水,如同野兽丧失了赖以生存的家园那般无助哭泣。

    持续了很久很久。

    久到她,从一开始的心痛得无法呼吸,变为疼到麻木。

    后来他实在累了。

    双手平摊放在围巾上,小心翼翼趴了上去,呼吸声渐渐平稳传来。

    她用力拉起他,却无数次穿透了他的身体。

    你这样会着凉的,傅扶疏。

    你是想生病吗?傅扶疏。

    你为什么这么折磨自己,傅扶疏。

    你现在不是跟安宁宁在一起了吗?傅扶疏。

    你这样做给谁看呢?傅扶疏。

    每一句的后面都加上了他的名字,仿佛要把之前欠的都通通叫上。

    现在她又期盼安宁宁来了,这样,他就不会这样躺一夜了吧。

    他可能怕安宁宁伤心,就不会这么伤害自己了。

    就在她以为他已经睡着了,他再次睁开眼睛,沉默抚着围巾,眼里各种情绪在挣扎,半分钟后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

    再也没醒过来。

    最后,她也顺势躺在了他的身侧,凝视着他的睡脸。

    傅扶疏,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该拿你怎么办呢?

    该怎么做?

    你才能好受一点?

    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样的你。

    在我什么都帮不了你的时候?

    第二天清晨,天擦擦亮,他就幽幽醒来,擦了把脸后,走了。

    去灵堂守了她一整天,依旧只吃了加了泪水的1碗白粥。

    再无其他。

    晚上,重复昨晚同样的景象,他又拿着她的旧物,低声地哭。

    第三天,情景也是一样。

    第四天还是一样。

    第五天…

    第六天…

    她快要疯了,快要被这样的他折磨疯了。

    她现在期盼来个人,陪他一起,看着他,只要让他别再哭就行了。

    让他能有一时刻不哭泣,不伤心,那她,心里也是安慰的。

    其实,她自己也明白,对于前世的傅扶疏,她远没有现世的深厚感情,前世的他,她不愿意给机会,不仅仅是夹杂着对安宁宁的膈应,更重要的是,他那么久的冷漠,让她清楚明白前世跟现世的傅扶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现世的傅扶疏,对她不会像前世的他冷漠。就算自己无条件冷战,他也从没有放弃过争取她。

    对于前世的他,她此刻再没有更深的感情,有的,只是想要互不相欠的心安。

    可那同一张脸,让她控制不住的代入现世的他,所以她的悲伤心痛也不似做伪。

    就如现世的他说的,两个人从记事开始,就互相喜欢。这几十年的感情,根本割舍不掉。

    做不了恋人,那深厚的感情也可以是朋友。

    即使作为一个魂魄,她仍然在厕所外等他,也不得不等他。

    因为她发现,她根本离不开他去很远的地方,只能在他身边,最多300米,就仿佛被一根线拉住一样,生生拉到他周围。

    他上完厕所,她蹦蹦跳跳的飘上前,抑住心里的不适,活跃地对他上下点评:“你该刮刮胡子了,你看你胡子拉碴的,一点都没霸总的形象。”

    他当然没听到,她也没指望他听到。

    这时,他抠住大理石洗手台,还抠出那刺耳的声音。

    这一举动吸引了她全部的视线。

    因为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声音,每一声都像是划在她头皮上一样。

    他随后紧紧捂住嘴巴,红色的液体从他的手缝里争前恐后地流了出来。

    沈卿辞,上一秒还自觉跟傅扶疏当陌生的朋友,下一秒就崩溃了大半。

    怎么流血了?是哪里流血了?

    是哪里受伤了吗?

    血怎么那么多?

    血渍顺着指缝从手串上流了下来,一滴两滴,即使很快被水冲走了。

    沈卿辞想要哭,却怎么都哭不出,泪腺早已经干涸了。

    心里胀痛得不行:“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谁来帮帮他?”

    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流血的主人公,傅扶疏他像是毫不在乎,就这样注视镜子中的自己,擦掉唇角的血渍。

    水声开到最大,旁若无人的笑着,很是渗人。

    终于,有人走了过来。

    他彻底擦干净唇上的血渍,又顺势漱了口水,洗了个脸。

    装作无事一般,望向来人。

    是姜城,姜城来了。

    沈卿辞此刻像是看见了救星,急忙跑到他前面,告诉他,傅扶疏不吃饭,刚刚还流血了,也不知道哪里流血了。

    就这么絮絮叨叨地说着,直到他轻易穿过了她的身体。

    她恍然之间,冷静下来,心里漫上密密麻麻的疼痛。

    她还是帮不了他。

    看着他瞒着别人,被病痛折磨,却毫无任何的办法。

    只能这么看着。

    心只能这么空着,疼着。

    都说魂魄是感知不到疼痛的,的确,一开始她确实感觉不到疼痛。

    可她在他身边,却总是很痛,时时刻刻都很痛。

    全身没有一处是不痛的。

    “你这手腕上是什么?去寺里求的?”姜城看见一向连手表都不带的老大,蓦地带一个手串,觉得很是纳闷。

    “你再仔细瞧瞧?”他献宝似的递了上去。

    姜城果真凑上前,下一秒就反应过来:“是嫂子带的。伯母给的。”

    说完姜城沉默了,自闭了。

    他知道就知道,为什么要说出来?他明知道老大的心结,也知道之间的纠葛,知道他的痛苦挣扎,更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真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好半晌,姜城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怎么都劝不了你,你可以试着重新开始。将来,或许……”

    姜城也知道不可能,重新开始。但他还努力为傅扶疏的未来画个大饼。世界对他是不公平的,夺走了双亲,妻子,儿子,他现在什么都不剩了。

    太残忍了。

    老天,真她妈残忍。

    “姜城,我是个没有将来的人。”他眼神幽幽,像是个旁观者,说着仿佛不是他的事情。

    “我这里他好痛,好痛,痛的快要喘不过去。下一秒就要窒息。”他指着心脏的地方,继续说道:“它每天都在跟我说它好痛,每时每刻,争分夺秒在说痛,我却不知怎么才能安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