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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满妹子收到书信

    送走了王支书,赵干部一阵狂喜,冷静下来后又一想,听王支书的口气,虽说是王支书没有表示反对,但按照满妹子的气性,王支书对满妹子的婚姻大事好像也是作不了主的,只要满妹子自己不愿意,家里人又奈她何?这一想,不觉又气馁下来。

    堂屋里烟火弥漫,不换一家人围在火炉边,请赵干部一起烤火。不换就问赵干部:“快过年了,是回城哩,还是在这里过?”赵干部说:“还得等上面的通知哩。”小云说:“你要不嫌弃,就莫回城了,干脆将你爹娘等一家接来这里,在这乡下过年,总要比城里热闹。”赵干部说:“那多麻烦呢。”小云说:“麻烦什么,真要来了,我一家欢喜还欢喜不过来呢。”赵干部的心思却还在满妹子身上,回不回家过年不重要了,只要同满妹子在一起就行。想要是满妹子愿意,他真的会把父母和妹妹接了来,趁机让双方父母定了这门亲事,可是这满妹子还真让人难捉摸,这种心事,他当然不能同不换小云说。只说:“我要是真的在这里过年,你们不嫌弃吧?”小云欢喜地说:“哪会哩,我们都巴不得呀。”

    分了田,村里人在一起相聚的机会就少了。大雪还未融化,路面泥泞一片,各人都在忙各人的活,走动就更少了,赵干部就更难有机会见满妹子一面,可是一天不见就心痒痒,又怕冒冒失失去找她被吃闭门羹。就同金石商量,找个什么机会与满妹子在一起,金石说:“这还不好办,姐常带我去山里砍柴呀,你要是愿意跟我们去砍柴,不就在一起了?”赵干部大喜,说:“那现在就去呀!”金石说:“这大雪天的,哪个会去砍柴?”赵干部说:“雪天怎么就不能砍柴了?昨日还见有寻柴的上山哩。”就央求一定要去。金石只得让他带上柴刀禾枪,一起去找满妹子。

    到了满妹子家门口,就见满妹子在房间东面坡地上挖坑,金石叫了声姐,满妹子见了俩人,愣了一愣,问:“这大雪天的,你还去砍柴吗?”金石点了点头,说:“想同姐一起去哩。”满妹子说:“金石,你家没有柴火了吗,这冰天雪地的,砍什么柴,山上路这么滑,不怕摔折了腿!”说着瞟了瞟赵干部,对金石说:“他也去?”金石点了点头。满妹子不禁吃吃笑过不止,说:“金石,你本事大了,可以指使他当你家长工呀!他去砍柴,你不怕他到了山上,吼喊吼叫,把山里的鬼都喊来了哩。”金石也被逗笑了,说:“是他自己非要去的。”

    赵干部一脸窘相,虽是日里夜里想与她在一起,可真到了她面前,却很不自然。明知满妹子挖的这坑是要种树的,却没话找话问:“挖这坑干什么用?”满妹子说:“想种些桃子树李子树呀。”就对金石说:“你家里要没有柴火了,到我家拿些,这大冷天的,莫在外冻着,进屋烤烤火吧。”就领二人进了屋,堂屋中的火盆还有余火,满妹子加了些炭,吹燃了火,让二人围着火盆坐了。金石就问兴大哥细细姐们在哪,满妹子说:“细细姐娘家杀猪,他们去吃猪血去了。”又麻利地泡了两杯热茶来,二人接着,金石喝了一口,说:“姐,还加糖了,好甜哩。”赵干部也喝了,却没有加糖,疑惑地望着金石。满妹子说:“你毛孩子,爱吃甜,人家城里来的,茶里不放糖的。”

    满妹子忙了一阵,也围过来在赵干部的对面坐了,火盆很少,满妹子与赵干部就差点头碰头了,赵干部却又是幸福又是紧张,像是嗅到了满妹子身上的少女气息。满妹子问赵干部春节打算什么时候回城?过了节还来不来,赵干部也不敢看满妹子面对他的眼,低着头说:“不回了,在这里过节了。”满妹子笑了笑说:“都说你们这些男子们,是娶了媳妇就忘了娘哩,你还没娶媳妇,就忘了爹娘了?”赵干部一时不晓得怎么回答好,金石说:“姐,你别取笑他了,他都是为了姐呀。”满妹子忙说:“不说了,不说了。”就问金石:“你哥来信了吗?”金石说:“有一段时间没有来了。”满妹子说:“你哥给我来信了哩,你信不?”

    金石圆睁着眼盯着满妹子,他不明白姐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会提起他哥的事,更不明白哥怎么会给姐写信?满妹子见俩人疑惑的眼光,也不说什么,起身从内屋拿了信来,微笑着递给了金石,金石一看信封,正是哥的笔迹,再看信,却是满满的七八页纸,心想,哥每次写给家里的信,都不超过三页的,他怎么有这么多话给满妹子说呢。金石问:“你给我看内容吗?”满妹子点了点头,说:“就是给你看的呀!”

    金石埋头看信:

    满妹子:

    看到了你的来信,我太高兴了!你在信中详细介绍了家乡这次包产到户的过程,我更是激动得一夜没有合眼,这些年来,我们终于盼到了这一天。分了田,意味着我们的父老乡亲们再也不为争劳动工分而从天光干到日落,再也不受大集体的束缚,自由自在地种好自家的田地,能吃上自家打下的粮食,农民的苦日子总算是熬到头了。

    你要我介绍部队的情况,我是一言难尽。恰好我们三个月的新兵集训结束了,已正式分到了建制连队。这三个月的新兵集训,是我终生难以忘怀的时光,房东一家更让我难依难舍。我们一个新兵营住宿的是一个叫旧州的村子,“旧州风光”属靖西县八景之一。我们班住宿的房主人姓耿,不到50岁,一家4口人,夫妻俩有一儿一女,大儿子在新疆武警部队,小女儿是乡中学的老师。房间是一座只有二层的小瓦房,老耿将老两口的床铺搬到了楼下,在楼板上铺满了香软的稻草。我们一个班十二个人,就整齐一排睡在这又香又松软的稻草上。

    部队每天的作息时间都是固定的,早上6点半起床出操,主要是队列和体能训练,早操后洗涮和给房东挑水、打扫卫生,7点半早饭,11点半中饭,午饭后午休2个小时,下午5点半晚饭。上午下午都是训练,晚饭后先是自由活动两小时,自由活动后是组织集体学习呀,唱歌呀,写家信呀,看电影呀,我们一个星期能看一场电影的,一直到9点半就寝。

    三个月里,房东悄悄请我们吃了三次饭。本来是不允许的,但第一次房东老大娘请我们,被班长拒绝时,老大娘却一句说没说,竟在直抹眼泪。并拉着班长看他们杀过的鸡和买的狗肉,班长实在不忍心拒绝。在快吃晚饭的时候,班长神秘地把我们召集到一块,悄声说了房东请我们吃饭的事。班长说,既然这样,我们就去违一次纪吧,等下连队开饭时,大家照样去吃,表示一下就行了,不要让连队其他人看出来,饭后大家到房东家吃饭。并宣布几条纪律:一是要保密,这事不能外传;二是不准喝醉酒;三是吃饭时要讲规矩,不要乱来……。

    我们离开村子时,新兵营为了不扰村民,决定凌晨四时悄悄开拔。当晚装车时,就看见大娘又在一旁抹泪,老耿不知从哪里抱来一捆捆甘蔗,一袋袋花生,还有一筐鸡蛋,大娘一直在忙着炒花生瓜子。凌晨,部队的车队出发了。我们上车时,才看到车内已堆满了甘蔗、花生和鸡蛋,村里的路口,一群百姓全部站在窄冷的晨风中,在人群中,我看了大娘,看到了她,我就想到我娘,我就想起娘送我时的情景,也禁不住泪水直流。

    ……

    金石看完了,是一阵感动和沉默,赵干部一阵茫然,满妹子却一脸沉醉。

    回家的路上,赵干部心里七上八下,对金石说:“满妹子是不是心里有了你哥了?”金石说不能吧,姐也没有跟哥提起过呀!赵干部说:“你还看不出来,她这是做给我看呀。”金石想了想,说:“她这么高傲的人,怎么会看上我哥!是不是拿我哥当挡箭牌,来拒绝你哩。”赵干部说:“我情愿相信是哩。他信上写了什么吗?”金石说:“也没有什么,无非是写了部队生活的一些情况,也一字没有谈她们俩个人的事呀。”赵干部自己给自己打气说:“就是她有了你哥,那又有什么,只要她没有打结婚证,我就不会放弃的。”

    过了小年,村里人就都在忙着杀猪宰鸡,村里的裁缝最忙,一家家地被请去给孩子们做新衣,队里开始最后一次干塘分鱼,一群群大人孩子围在塘岸看人下塘抓鱼,尽管是冰雪天,队里的光棍男人们却不想放过让一群女人们欣赏的机会,当着女人的面脱下厚厚的棉裤,露出结实的双腿,下到寒气逼人的冰水中,每每看到一条条大鱼的跳跃,就会引来一群女人的惊呼,这些惊呼就更易使男人们亢奋,奋不顾身地扑向泥里水里。

    赵干部同金石也和大伙坐在塘岸边,饶有兴趣地看两个汉子坐在水车上车水,塘里的泥水被水车的叶片哗哗卷上来,塘里有不少人在捉鱼,各种鱼被惊吓,乱窜乱跳,人人一身泥水,一个个捉了鱼,便向岸上看的炫耀。

    金石一看,便脱衣要下水,问赵干部:“你去么?”

    赵干部心里还在为满妹子的事怏怏,摇了摇头。

    金石一下水,专挑大鱼抓,不一会,便捉了一条大草鱼,向岸上的人展示,引得众人齐声叫好。

    赵干部经不住诱惑,便也三下五除二脱了衣裤,也下水捉起鱼来。赵干部却不得要领,捉了半天,鱼没捉到,被鱼溅起浑身泥水,引得岸上的人全冲他笑。

    岸上的庆子喊:“赵干部!是你在捉鱼呢,还是鱼在捉你?”

    云秀也喊:“赵干部,快些上岸吧,我们怕鱼把你吃了哩!”

    赵干部抓了半天,终于抓了一条鱼,以为是条大鱼,一面喊:“抓到鱼了!抓到鱼了!看你跑!”

    双手紧紧抓出水面,却是一条小鱼,又引得岸上的男女哈哈大笑。

    不换却忙着去水库布置管理站住房。上面说是要拨款下来修缮,却不晓得要等到猴年马月,只得自己垫钱先修补了,好在房子架子还好,做几副新门窗装上,再将里壁外墙粉刷粉刷,重新平整一下地面就行。不换估计,在年前,不会有人去动那片林子的,等过了年,就难说了,自己还是早些搬到水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