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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年世兰(43)

    年世兰看着颂芝灵动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那双清澈的眸子中盈满了笑意,心中顿时十分高兴,脸上也漾出了灿烂的笑容。

    “那便好,等本宫送走了端妃和太后,咱们便也离开,去瞧瞧漠北的烽烟,去看看江南的流水,咱们也同那些才子佳人一般风雅一回。”

    不过十日光景,延庆殿的人便来报,说是端妃方才咽了气,前来请示皇贵妃娘娘如何安置她。

    “还能如何安置?照着妃位的仪制葬了就是。”端妃一走,年世兰心中的大石,就又落下了一块。

    端妃走的这日晚间,皇帝罕见的到翊坤宫来了,他坐在年世兰的对面,沉默的看了她许久。这中间的时候,年世兰明显的看着他的嘴唇动了动,可他最终却什么都没说,无声的离去了。

    过年了,今年的夜宴,年世兰没有心思再操持了,便一股脑儿的将事情交给了敬妃,敬妃平日里看着闷不吭声的,做事竟也还算利落,殿中都布置的极为妥帖。

    太后卧病在床,时刻遭受着病痛的折磨。她时常咳嗽,也时常头痛,经常一咳,便是整宿整宿的睡不着,一痛便像脑子被烟花炸开了一般,疼痛欲裂。故而,今年的晚宴,太后并没有到场。

    年世兰依旧是坐在皇帝身侧,她轻轻的晃了晃茶盏中的茶,歪过头去瞥了一眼独自喝闷酒的皇帝,却又不管他,只转过身来自顾自的吃自己的东西。

    他们二人全然不在意其间的妃嫔们和皇室宗亲们的心情,即便底下的人因为皇帝阴沉的脸色而瑟瑟发抖,年世兰也全然当做看不见一般。

    夜宴结束后,年世兰正被颂芝扶着要往翊坤宫走,便看见了一个烂醉如泥的皇帝挡在了路中间。

    皇帝甩开了苏培盛扶着他的手,凑到了年世兰的跟前,他眼底黑沉如墨,却努力地想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

    “世兰,若是我将你想要的全都给你,让你讨厌的人全都消失,你能等一等我吗?”皇帝凑在年世兰的耳边,用极小的声音请求着。

    “你只要走慢一些,等一等我,等我去找你,我一定能找到你。到那时你再决定,还要不要我,好不好?”

    年世兰的心口猛地一痛,为什么?为什么她会痛?这分明不是她的感受,却又如此的清晰。

    是原本的年世兰吗?是她残留在这躯体里的意识感受到了吗?

    是啊,她爱了皇帝那么久,用她的一生,她的全部的爱滋养着皇帝,怎么会感受不到呢?这是她终其一生都在追寻的东西——枕边人的真心。

    年世兰轻轻的抚摸着心口,柔和的安慰着这具身体的情绪,她看着皇帝的目光中带着些难以言喻的复杂。最后,她还是答应了。

    在她答应皇帝的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了心口疼痛的减弱与舒缓。罢了,既然是她想要的,那她便再帮她一次好了。

    “若是你真的能找到我,那我便再给你一次机会。”

    皇帝黑漆漆的眸子定定的看了年世兰许久,终于勉强的扯出了一个笑容,转身离开了她的视线。

    转身的那一刻,皇帝的眼眶中再也收不住地掉出了一颗又一颗的泪珠,他不敢抬手擦泪,生怕身后的年世兰发现一丝异样。

    到了养心殿中,他将苏培盛和一帮奴才们全都赶了出去,才终于开始肆意的挥洒和释放自己的情绪。

    他又哭又笑的,眼底的泪花一片又一片的绽出,开在他重新燃起了一丝希冀的眼底。

    真好啊,世兰还是心软了,她还是爱他的,只要她还愿意等一等他,只要她愿意走慢一点,他一定能追上的。

    第二天一早,年世兰挺着将近七个月的大肚子,带着颂芝和周宁海,早早的出了宫门,一路畅通无阻,没有人来拦她。

    出了宫门那一刻,她看见了一辆朴素的马车,马车旁边站着的,是许久不见的徐璟筝。

    徐璟筝看着她走出宫门,连忙上前扶住了她,紧紧的牵着她的手,将她抱到了马车上。

    皇帝站在紫禁城的城墙上,眼看着那辆马车变得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在年世兰同皇帝说她要出宫的时候,皇帝便猜到了,她这时候要出宫,首先便是不爱他了,觉得厌烦了;其次,便是她的心也许已经给了旁人。

    当时刚刚知道的时候,皇帝心中十分震怒,又不敢相信,怎么会呢?他的世兰怎么可能这么对他呢?

    可是后来他明白了,世兰再也不会给他一个孩子了。是他亲手杀了他和世兰血脉的延续,世兰是那样爱憎分明的一个人,她再也不可能为他孕育血脉了。

    所以当时他害怕,他害怕世兰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肚子里的孩子和他没有半分关系;他害怕自己控制不住,会再一次伤害到她,让他们本就势同水火的关系进一步恶化。

    他只能沉默着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养心殿,用上朝和议政来麻痹自己,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关于她的任何事情。

    可是他真的做不到,世兰马上就要离开他了,若是这最后的时光,他都因为无法克服心中的阻碍而浪费了,他日后一定会悔不当初,就如同他这么多年,一直记得那个孩子的样子一样。

    所以一直懦弱了这么多年的他,终于趁着醉酒的时候,也勇敢了一次。他顺从自己的内心,答应了放她走,也答应了他她之前要求的处置太后,他低声下气的求她,头一次放下他身为帝王的自尊,终于,他成功了。

    世兰答应他了,她会走的慢一点,会等他,只要他能找到她,他就能再次拥有她,哪怕她不再只属于他自己。他一定会找到她。

    她终于离开了,和那个对她很好的人一起,离开了他的世界,再也不会回来了。往后的日子她一定会过的很好,若是他非常幸运的找到了她,大概会看到一个长的很像她的小男孩,或是一个和她一样明媚灿烂的小姑娘;若是日后他没能找到她,她应该也不会想起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