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无暇用玉简给几个大宗门的掌门人都发了传信,转头看见杉荷有些困倦地倚着墙。
也是,精神紧绷了这么半天,也该困了。
程无暇蓦地想起和杉荷第一次相见,两人同处一屋度过一夜。
杉荷当时来得匆忙,院子里也没有收拾好客房,于是两人默契无话地一人睡床,一人睡榻。
那一夜,他以为自己会不习惯或者接受不了,没想到睡得很快,一夜无眠,难得的踏实。
不过后来杉荷提出了分开睡,他心里也没再惦记,但是现在……
程无暇不动声色,声音很轻,更容易将人哄睡,“杉荷,夜深了,要不先歇息吧。”
杉荷打了个哈欠,嗯了一声,半眯着眼就要往外走。
程无暇突然走在她面前,“跟着我走吧,外面黑,我比较熟悉。”
这句话合情合理,杉荷也确实困得快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她老老实实拉着程无暇的衣角,闭着眼跟在后面。
程无暇双手后环,虚扶着杉荷,目视前方,有些心虚又有点坏心眼地往他屋里走去。
后面的杉荷怏怏的声音传来,“怎么走这么久?”
程无暇声音平稳,“夜色太浓,我花了点时间认路。”
旁观一切默不作声的小八:心机太浓,说得它都快信了。
快困死的杉荷反正信了,她任由程无暇带着闭眼的她进屋,然后扶着她坐在床边。
杉荷一挨到床,直接躺下。
然后马上睁眼坐起。
这满床清新淡雅的味一闻就不是她这种屌丝的床。
她睁眼和床边的程无暇双目对视。
程无暇双目澄净,似乎没意识到自己把她带错了房间。
他眨眨眼,“怎么了?”
“你不是困了吗?快睡吧。”
他声音低低的,带着轻哄的意味,直叫人昏昏欲睡过去。
杉荷有些抵抗不住地闭上眼睛,意识即将模糊那一刻,有什么记忆惊雷般划过脑海,她一下子蹦起来,嘴里失声大喊。
“坏了!”她怎么忘记了程无暇放屁磨牙齿打呼噜这事,不行,这地方不能睡。
“怎……”程无暇眼神一黯,话没说完。
门突然被一脚踹开,耐人寻味又饱含怒火和震惊的声音闯进来。
“怀了?”
岐燋匆匆赶到院子里,还没站定,气都没喘匀,就听到屋子里传来熟悉的说话声。
一路上各种情绪交加,一向清明的脑袋被怒火和酸涩填满,还来不及定下神去思考自己为什么像个妒妇一样,就被那朦胧的两个字砸傻了。
完全来不及思考,岐燋只觉得身体发冷,身体直接下意识使用男人最原始的粗暴手段,踹开了门。
他看着屋里的两人。
衣衫凌乱睡眼惺忪的杉荷落在妒火冲天的岐燋眼里,就是眼睛水亮,充满了为人母的喜悦。
站在床边想要拉住杉荷,愣住的程无暇,在岐燋眼里,就是为人父的震惊。
就是这个男人把杉荷哄骗地离开他赶回来成亲?
岐燋冷冷地死死地看着程无暇,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看起来还没他一根手指头强,身材瘦弱,长得也虚得很,杉荷到底看上他哪了?
以粗暴战力为傲的岐燋对程无暇这种男人不屑一顾。
他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大步走向呆若木鸡的杉荷。
二话不说拉上她的手就要走。
岐燋现在不想和他眼里脑袋蠢得像头猪的杉荷说话,他现在只想把她带回皎峰,好好哄着她把这个野男人的孩子不要了。
至于这个野男人,他稍后来杀。
岐燋迈开步子的时候,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反抗。
他幽黑得不见光的眼神一顿,垂眼向后看去。
程无暇的手抓住了杉荷的手腕。
程无暇不卑不亢地迎上岐燋的视线,“不知岐宗主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岐燋听完他说的话,只觉得他嘴巴张张合合得碍眼。
他也不准备回答,准备直接把杉荷拉过来。
这次又是反抗的力道。
是杉荷。
杉荷皱眉看着岐燋,“师父,你这是干嘛?”
岐燋看着杉荷和程无暇站在他对面,连神色都如出一辙,终于忍无可忍,“你还准备留在这里?还要把孩子生下来?”
说生就生,你以为下蛋啊?
不对,孩子?哪来的孩子?
杉荷震惊,“孩子?谁的孩子?”
岐燋不作声,冷厉得吓人的眼神在她和程无暇身上徘徊。
杉荷恍然,在岐燋可怕的眼神下点点头,“没错,我和他的确有一个孩子……”
岐燋牙都要咬碎了。
“个屁啊!”杉荷面无表情补上。
她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岐燋,“师父,你大半夜来发什么疯?我和他并未成亲,也没有什么孩子。”
岐燋愣了一下,凉凉的夜风从门口灌进来,他终于脑袋清明了一点。
他仔仔细细看着面前的杉荷和程无暇,两人看着虽然熟稔,但是神色间也没有浓情蜜意的缠绵感。
心底不知不觉松了口气,岐燋面色缓和下来,“那再好不过,你和他的姻亲就此作罢。”
程无暇面上的恭敬谦和瞬间如潮水褪去,声音清冷,“这种事就轮不到岐宗主操心了吧。”
岐燋看向杉荷,“你觉得呢?”
杉荷虽然也觉得这婚约可有可无,但是岐燋未免管的太宽了吧,她状似为难地说:“父母之言,媒妁之命。”
岐燋流利接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杉荷……越界了啊。
“起码我亲爹还在,这件事师父就不要插手了。”
岐燋看着杉荷那油盐不进的样子沉默了会,沉默到杉荷以为他决定甩袖就走的时候,他似笑非笑,平静地说——
“你亲爹不在了。”
“所以,这事归我管。”
杉荷:?
她缓缓吐出疑惑,“死了?”
岐燋点头。
杉荷皱起眉,沉默了一会,问道:“真的都死了?”
这短暂的沉默让岐燋犹豫起来,难不成那其中还有杉荷舍不得的人?
但是做都做了,岐燋向来光明磊落,他声音轻轻的,“嗯。”
说完他还是有些担心和慌张地看向杉荷,生怕少女对他怒目而视。
杉荷闻言点点头,如释重负一笑,“那我就放心了。”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个道理她懂得很,万一没杀干净,到时候又是一屁股烂事。
岐燋表情空白了一瞬,有些不可思议又似乎觉得理所应当。
心一下轻盈起来,岐燋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所以作为师父,我帮你取消这门婚事。”
扯了半天,杉荷也懒得争执了,正准备随口答应的时候,程无暇说话了。
他脆弱又伤情的目光看向杉荷,“若是不能和杉荷在一起,程某怕是活不下去了。”
杉荷:?你来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