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拽她胳膊，软软的无力的感觉，里衣下的皮肤好像很凉，他用手摸了摸额头，并没发烫，相反特别凉：面颊、耳朵、脖子，都很凉，呼出来的气确是热呼呼有点发烫。
一发觉不对劲，嬴政赶紧唤了内监来去请医官，门外的宫女进来点起烛台，他靠近了看她的脸色更加难看，整个人浑身发紫还不停打着寒战。
小小的人儿眉头紧锁，睫毛不安地微颤，脸色苍白，连嘴唇也都失了颜色，身上的触感冰凉，呼吸微弱却滚烫。
老医正来到屋里，看见嬴政也在颇为讶异，但是他多年在宫里行走，什么样的奇特事件没有见过，他深知不该自己管的那是一个字也别问，他低下头定了神，给嬴政施礼道：“见过大王。”
“免礼，过来看看她是怎么回事。”嬴政的脸色不佳，看起来很是着急。
医正上前将丝帕覆盖在朱小乐手腕上，伸出手搭了搭脉，沉吟一会，起身说道：“下官看姑娘是阳虚体弱，胃、肾、脾阳气不足，吃几服药可以调剂。”
“不过下官有个疑问，也说不好是不是还有另情。”
“你说说，无妨。”
“阳虚可畏寒，但病人身体的温度并不会明显下降，姑娘身体降温的原因臣并未查明，。以微臣看现在最重要的是给她升温，保持血脉畅通以免长期低温伤及肺腑。”
嬴政挥手让他开方子，查验无误之后让他看着煎药去了。
转头又让内监又给她加了两床被子，再安排人传令去汤池准备，他要带她去泡汤。
因为还没入冬，汤泉宫的汤池是露天的，还没来得及安装屏风，这会儿天已经黑了，需要掌灯收拾实在有些费时，他先着人给她喂了药，反复催办了两三回。
大半个时辰之后，一名小内监匆忙跑来回禀说汤泉备好了，嬴政用两层被子将她裹好，一把抱住她大步向室外走去，后面一溜烟小跑的跟着几名内监和宫女。
此时朱小乐身子发紧、牙关紧闭打着寒战，又刚给灌了滚烫的药，浑身上下冷热交替，脑子更加沉重。
到了汤池，四面已经用高大的檀木屏风严严实实地围了起来，屏风顶上也用细纱遮蔽好，温泉的热气带着硫磺味道远远就飘了过来，嬴政令两名宫女带她进去更衣下水。
天然的温泉水太烫，旁边有引过来的凉水，缓缓地流进池子，袅袅的热气升起将汤池里晕得迷迷蒙蒙。
朱小乐人给扶着下了水，一股泉水浸到了脖子，那本来温度就低于常人的皮肤，被狠狠地烫了一下。
“哎呀，好烫。”她迷迷糊糊中，惊醒了过来。
看了两旁搀扶自己的宫女，她挺不好意思的，示意她们先出去自己可以，她趴在池边，将脖子以下都缩进了热水中，体内的寒气拼命地往外释放，要将这体外的热气赶走。
泉水也不客气，裹着她整个身体，势要将身体里的寒气拔除，两方各不相让；朱小乐整个人在冷热交替中打着摆子，外烫里冷这个滋味让她在水里不停哆嗦。
这么硬生生扛了一盏茶功夫，忽然啵地一下子，朱小乐浑身毛孔都张开了，身体里的寒气从每个毛孔争先恐后往外钻，甚至她有阵子恍惚间，觉得靠近自己身体处的水温，都忽然降了两三度的样子。
嬴政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见里面没了动静，差了宫女进去问了两次。
“回禀大王，阿乐姐姐说好了许多了，她已经可以自己扶着池子了。”嬴政听了心里也定了定神。
当她感觉最后一丝凉气，从头顶窜出去以后，才长出了一口气，这会感觉整个人都恢复正常了，身体也微微出了一些细汗。
她和宫女交代留下了更换的衣服和帕子，让她们先出去了，她还是不习惯有人看着自己洗澡，毕竟赤裸裸的一点隐私都没有。
嬴政也让伺候内监们都下去休息了，他仰面躺在一只石兽身上，背靠着石头嘴巴里叼着一节小草，仰天看着天上隐约漏出来的几颗星星。
“阿乐，这会觉得好些没？”他在外头等着有些无聊，忽然怀念起两个人被困在地底时候，每天有着说不完的话。
“大王，你还在呢？阿乐好多了，现在头也不疼了，整个身子暖和了许多，多谢大王！”
“举手之劳而已，我想问你点事。”嬴政想着她昨日在书房门口和蒙毅交谈的内容。
“你觉得玉娘心里，是愿意跟着蒙恬的吗？她不怕被偌大的家族嫌弃、拖累？”
“当然愿意，没有感情为什么会等他十年，这十年玉娘心里在乎，可蒙恬将军他在乎吗？”朱小乐完全不懂他们一个一个的，都在纠结什么，爱一个人不是应该两个人天天在一起吗？
“即使没有名分也愿意？即使可能被人当做棋子利用，或者害死？”嬴政也不懂朱小乐的乐观是从哪里来的。
“当然！名分这种东西就是狗屁，他们是自由恋爱，有了爱情在还在乎这些？日子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是只有自己知道的。你们这本就是一夫多妻的社会，玉娘在乎蒙将军有正妻还会等他这十年吗？”
“再说了，玉娘和蒙将军在一起，就非要被养在深宅大院里么？玉娘性格坚韧，为什么不能陪着他征战四方，双宿双飞。”朱小乐心中的想法就是惹不起、躲得起。
“最好的爱护，就是时刻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保护不是说说的，是要做出来的。有什么比每天睁开眼，就能看见心爱的人更幸福的呢？”
“打仗不能带女眷。”嬴政拖着音调说。
“他傻，你难道也忘记了。我说过不出两年你能一统六国，到那时候还打什么？即使要打，难道不能给他开个外府，离她近近的，每周都能回府的那种！”
“一般开外府都要家里同意，而且要离家近的，哪里有人跑去战场开外府。”嬴政不由摇头，这丫头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谁说的？有法例么？法律不禁止就是可以做啊！再说了公务是你大王安排的不是么？”
朱小乐记得大秦的律法说不可以带女眷打仗，可是没有说不许在战场附近开府的，蒙家够有钱的吧，就是没钱找大王啊！再不成可以买个农家的院子啊！
“法律不禁止就可以做？唔，看来要让李斯再细化一下法律！”
“大王，你偏题了！”朱小乐一说到八卦就特别来劲儿。
“你看，等大王统一六国，不是好多事要人做吗！出差的事就安排蒙将军做呗，让玉娘辛苦些跟着他，什么样的风景，都有人陪在身边一起欣赏，多美好啊！”
【还可以远离朝堂争斗，帮你守卫边关、开疆拓土不好吗？】
等了好一会没听到嬴政的回话，朱小乐觉得他应该走了，自己也泡得浑身舒服，准备起来穿好了衣裳，回去了休息了。
她扶着岸边爬起一半身子，耳边传来一句：“这样的日子听起来也挺好的。”
她忽然心慌了一下，脚一滑后仰着，就从池子边又“噗通”掉进了池水中，池子并不是很深，朱小乐刚才趴在池子边上，脚还是刚好能够到池底的。
可是这池子是个圆底，越往中间去底越深，她本就是个旱鸭子，脚一踏不到底，手上也没个扶的，顿时就慌张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