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很黑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就在这时，封瑾安听到了哒哒的马蹄声，立马抬头看了过去，远远的一个黑影轮廓慢慢靠近。
越来越近了，封瑾安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是言琉青！
封瑾安彻底松了一口气，语气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担忧：“你还好么？”
“没事，就是突破包围绕了一下路，走的有些远了。”
言琉青翻身下马，甲胄破败，脸上也是沾染着血污，几乎看不出原来的俊美容颜。
“先回去。”封瑾安转身道。
回到营帐中，言琉青洗了澡才去找封瑾安，心里是有些开心的。
他能感觉到封瑾安刚刚是真的在担心自己，这是不是说明他在她心里还是有些位置的？
整个军营里，时不时传来痛苦的呻吟声，是将士们受伤抹药的声音。
“究竟怎么回事，他们是发现你的身份了么？”封瑾安看着洗干净的言琉青问道，心想还是这样看着舒适些。
“不是，只是见我比较勇猛，以一敌百。”
言琉青神色自然道：“你可以问问其他将士，凡是比较厉害的，几乎都被他们包围了。”
封瑾安闻言心里又是一紧，敌军的目的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真的没有办法找到三昧火么？”封瑾安听着痛呼声，轻轻问道，好像是在问言琉青，又好像是在问自己。
言琉青不知如何回答，如果他有通天的本领，会不会更自在一些呢？
“算了，多思无意。”封瑾安这样告诉自己。
第二日敌军再次来袭，但封瑾安他们许多士兵受的重伤还没有好，只能尽量想办法轮换着来。
言琉青依旧要上阵杀敌，封瑾安没有阻拦。
如此过了数十日，即便封瑾安不说，底下的将士们也看出了不对劲。
毕竟哪有人会不知疼痛不知疲倦，只知道进攻呢？敌军仿佛不需要休息一般，恨不得一天十个时辰全用来进攻。
但同样的，他们也知道自己不能逃不能后退，身后便是家乡，便是亲人。
“郡主，我们殊死一搏吧。”
不止一个人这样对封瑾安说：“莫要再跟着他们的节奏走了，直接战到至死方休！”
“至死方休！”不少将士们相互搀扶着，但脸上的神情却格外的坚毅，没有逃兵。
封瑾安披着战袍，看着下面的边军，零零散散加起来也就剩下不到十万了。
“如果你们已经做好决定，那便死战到底吧。”
封瑾安握紧手中的长枪：“若是不放心家中妻儿的，也可自行离去。”
“我等，至死方休。”
“若守不住这陵城，家中妻儿遭迫害亦是迟早的事，还不如死战下去探探路，也好问问那阎王爷，到底是何道理！”
没有一个人要离开，大家都存了死志。
“好。”
封瑾安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坚定道：“宁死战，不活降。”
“宁死战！不活降！”
再次开战，记不清这是和敌军第多少次战斗了，每个人心里都憋着一口气。
离开前，封瑾安再次检查了一下老将军，将人转移到密室里。
“爷爷，我们走啦。”
封瑾安从外面反锁好门，转身对言琉青说：“如果我战死在沙场上，麻烦你帮我把爷爷送上路。”
言琉青想打断封瑾安这话，但是最终还是听完了，点点头烽烟起，战鼓响，他们没有了后退的选项。
封瑾安骑在战马上，与言琉青配合相得益彰，挑下一个又一个敌军。
可惜，杀不死，空气中充满了血腥味。
几个时辰过去，胳膊抬起来都费劲儿。
边军越来越少，敌人离陵城也越来越近。
这个时候，他们的后方传来了马蹄声。
不少人看过去，发现只有一匹马，真不知道怎么发出那样千军万马般令人振奋的声音的。
马背上坐着一个人，老态龙钟却又严肃非常。
双目里时不时闪过一丝挣扎，浑身的皮肤都是发青的。
封瑾安不敢置信地看着来人：“爷爷？”
老将军好像没有听到封瑾安的声音，手中握着缰绳冲到最前面，声音嘈杂得非常难听，不似原来：“撤回陵城，保护百姓，一万小队随我死战阻拦敌军。”
这是他不知道努力了多久，重复了多少遍才完整说出来的话语。
封瑾安觉得自己那一瞬间好像失聪了一样，一阵耳鸣。
爷爷是活过来了么？
她下意识地忽略老将军身上的不对劲，坐在马背上没有离开。
“何必呢，你们的皇上都已经下令放弃陵城了，甚至派出了使团来求和。”
敌军将领得意地说，随后拿出圣旨：“看看，这是不是你们要保护的皇上的笔迹。”
要不是这群人太难缠，敌军将领也没准备说出来，况且这圣旨还是他们从老将军身上找到的。
原本是想将老将军做成和他们一样不生不死的怪物，反过来对付这帮边军。
但是没想到这些人意志力如此的坚强，一个不注意居然给跑回去了。
封瑾安明显感受到军心有些涣散了，当即呵斥：“听他讲作甚？那群怪物嘴里可没有什么真话。”
“是真是假，郡主应该最清楚。”
敌军将领喊道：“别的不说，你们就不好奇老将军为何成了这般模样？”
封瑾安心里一凉。
老将军发出嗬嗬的声音，双目逐渐发红，但很快又压了回去：“何必废话，我大晟男儿神鬼不惧，死亦不怕。”
话落，老将军便第一个冲了上去，手中的长枪握不住又如何，还有双手可以战斗。
哪怕赤手空拳，也要撕碎这帮侵略者。
“冲啊！杀！”
兵戈相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锃的一声，刀剑出鞘。
噗的一下，刀剑入身，血流不止，疼痛不息。
无人喊痛了，咬着牙拼着最后一口气，能拉一个垫背的就值了。
落在老将军身上的刀剑最多，但他现在不怕了，力气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伤口流出的也不是红色的血迹，而是墨绿色的液体，一滴又一滴。